四月迎春,万物苏醒。
杜风烟有了身孕,这无疑是宫里开春以来最引人争议的事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皇上。而我觉得奇怪的是,杜风烟似乎并不是很欣喜,而是很平静,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中的一般。
杜风烟成了牡丹园的新主人,如她所愿,只愿那一园子的牡丹花,像她所说的一般,在她的照顾下开得更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便能在花中为皇上起舞,她的绝世之舞。
小桃总会在做事的时候喃喃说着‘怎么可能’这一句话来,我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风烟有孕,皇上对我的关注便会少几分。可是,这恰恰是我要的,有人分宠,未尝不是件好事。从班华容和沈婕妤等人看我的眼神我便知道,其中的忌妒淡了一点。
一天清晨,我方起床,坐在铜镜边等小桃端水来为我梳洗,皇上便走了进来。我刚想起身,他一手按住了我,“璇玑,来,朕为你梳头。”我淡淡一笑,听话地坐下了。我的头发很柔软,贴贴服服地垂在后面,长长的,落在地上。皇上托起头发,放于鼻间轻轻闻了一下,“真香。”
桃木梳从头顶轻轻地往下梳着,梳到下面的时候,因为头发太长,要十分小心地托起,然后一点一点地顺下去。铜镜里,皇上因背光而显得模糊的脸满足而安详,那细细的皱纹也在舒展着。我看着他的脸,以及我的脸,开始联想万千。那张本不属于我的脸此时少了一丝喜悦,但在某一个地方,这张脸的灵魂也许也在铜镜里满足地笑着,那是属于武璇玑和卫葙的幸福。低头的娇羞,抬首的急迫,凝视的温柔,每一个小女人的幸福,都是属于武璇玑的,而我,是周舟。
父亲为我取名于孤舟一诗,想不到,竟是要他的女儿一生孤寂,独舟泛漾。
我正想着别人的幸福,皇上扑哧笑了一声。
我回过神,柔声问他:“皇上想到什么开心事了?”
“朕只是觉得这样为你梳头,就像民间嫁女儿一般,朕呐,却像是你的父亲喽。”皇上继续为我梳着头,只是力道稍稍轻了些。
嫁女儿一般“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我念了起来,这民间最普遍最简单的婚嫁礼仪,对于我却是是最难求最奢望的东西。
“三梳儿孙满堂。”皇上蹲下来,抚摸着我的肚子轻轻地笑了。
我强忍伤感,跟着笑了。
“璇玑,朕好幸福,你为朕怀了孩子,这是朕晚年最幸福的事了。虽然风烟有孕,但朕的心里,对你却是一直不变的。”皇上对我说。也许他是听到了别人的传言,怕我有所乱想,所以对我讲了这些吧。我在心里解释着,看什么,都是兴趣缺缺的。
皇上走后,我让小桃把匣子拿了出来。
颤着手把匣子打开,打开了我一年来的少女心思。‘阁罗凤’赠的三角笙静静地躺在里面,闪着玉光,在绿色绸布的衬托下,如一个安睡中的少女,不知外面的纷争。“小姐,你还想着大王?”小桃的口气是吃惊的。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拿起笙,抬脚便往楼外走。
楼外阳光明媚,暖洋洋地照在水晶楼上,依然一派富丽堂皇,气派依昔。
茉莉丛林早已开始发芽,只是不多,但叶子很是嫩绿,如玉一般,在光秃秃的枝节上,伸出好奇的脑袋,像是经过了一个冬天的沉睡,再次看到了这个万千世界。
我把笙送至唇边,闭着眼开始吹奏起来。是《菊花台》,一曲现代的歌,可却是这一管笙的所有心思。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他在涯边的歇斯底里,他的吼叫倾尽他的力气,他的绝望,随着记忆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