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卯时三刻。
昨夜做梦,心绪混乱,出了一夜的汗,今日,风寒竟见大好起来。小桃见我醒来,赶紧过来请安,然后唤了人来帮我梳妆。当然,这妆是不能像平日里一个桃心髻就好的了,如今,我已是当今皇上的从五品良娣,一举一动,一妆一容,都是要十分小心的了。今日进宫,实则当是出嫁一般,不过,我只是能算是一个妾。当是不会有古时八抬红花大轿,也不会有磕首三拜交杯美酒及掀红盖头,这曾是我以前多么向往的东西。唯一一样相同的东西,那就是洞房。
“武良娣好,妆已梳好,请小主移驾屏内,奴婢好给小主更衣。”一个小侍女轻轻地说。我闻言,往铜镜里一瞧,那妆容华而不艳,娆而不俗。头发全部绾了起来,几朵粉色的海棠簇在一边,中间只点缀几颗玉石,然后一支羊脂白玉雕刻的孔雀簪子,斜斜地插在发髻上。后面的髻向中间靠拢,然后用一朵硕大的金牡丹稳稳地固定住,只留下几缕金缨络。“良娣看着还满意吗?奴婢知道良娣不好艳丽的妆,所以给良娣打扮得清简些。”小侍女试探地问。“嗯,好巧的手,你叫什么名字?”我笑问她。“回良娣,奴婢叫小舟。”“哪个‘舟’?”我一惊,再问。“回良娣,是一叶扁舟的‘舟’。”她答我。我不觉呆了,有了多长时间,我对这个“舟”字已遗忘了?
一叶扁舟轻帆卷,暂泊楚江南岸。孤城暮角,引胡笳怨。水茫茫,平沙雁,旋惊散。烟敛寒林簇,画屏展;天际遥山小,黛眉浅当年父亲爱极了这首柳永的词,爱极了它的意境,而我就在他念完这首词上阕的时候出生了。于是,父亲便为我取名“周舟”,寓意他心里无比怜爱的一叶小扁舟。
“旧赏轻抛,到此成游宦。觉客程劳,年光晚。异乡风物,忍萧索,当愁眼。帝城赊,秦楼阻,旅魂乱。芳草连空阔,残照满。佳人无消息,断云远。”我轻轻地念,心里的悲苦一阵胜一阵,如今,我要出嫁了,可是,我的亲生父母并不在。也当好,这凄迷哀怨的情绪,也正好应对了这词。
我起身到屏内,两个丫鬟小心地护着我的脸,怕是把妆弄花了。然后,小桃把一件印粉红色边的长裙给我轻轻地披上,再罩上一件罗纱。讳于我的风寒未好,小桃细心地挑了件薄点的棉丝织的长披皮给我。一切点当完毕,已是辰时了。我赶紧去正厅和爹辞别。爹见了我直直地跪了下去,呼道:“臣魏州节度使赵王武俊参见武良娣,愿武良娣如意吉祥。”我知道,这是必然的,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双手扶他起来,心里一阵酸。爹早已老泪纵横,他的眼里,有太多太多的千言万语想对我说,我都一一明了。
“爹,女儿这一朝进宫深似海,断不能承欢爹娘膝下,在爹娘跟前尽孝了。请爹保重身体,还有娘亲,断要好好保重身体”我拉紧前襟,伤感的说。
爹的脸色有点奇怪,不过,我没有再多加深想,因为璇玫双眼通红地站在梨木雕花大门后面。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又是一阵伤感。璇玫,我来到唐朝之时,助我逃离的璇玫,善良而温和的璇玫,对我充满内疚的璇玫我和她轻轻相拥。“妹妹,一定要多保重”她看着我,然后从手腕拿下了一个褪色的金镯子,套上我的手腕,说,“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我自小就带在身边的。现在,留给你当个念想,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我抚着手腕,说不出话来,直点了头。
“巳时已到,请良娣上轿,奴才们要赶着午时正刻进宫复命呢。武良娣,请吧。”一年长的太监催促着我。
我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爹和璇玫,眼光被朦胧了。人群里,我似乎看见了阁罗凤,他还是一身白衣,还是一样的清冷。
上轿,坐定。小桃是陪我进宫的贴身奴婢,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小舟是宫里派来侍候我的侍女,她站在轿子旁,随时听我的吩咐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