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前面是个市镇。我说:“法师要住宿吗?这里有好大的客栈,正好住宿。”
芙蓉尼瞟我一眼,击掌赞同道:“就依相公说的,我们这就住宿。”
什么我们?我是想让你自己先住下,我好躲避你一下呢,我说:“你先宿下,我乘晚凉再行一程。”
芙蓉尼似乎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接口道:“那也依相公说,我们就再行一程!”
唉,我算是被他粘上了,无奈,我只好说:“法师要宿,我便宿。法师要行时,我便行。”
芙蓉尼眼都不眨一下:“相公要宿,我也宿,相公要行,我也行!”
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真想骂她一声,但是我没有骂,只是想:芙蓉姐姐非要与我同行,也由她,谁叫我有求与她呢。二人行过市集,走上山道,太阳已经落山,一轮满月升起来,又大又圆,又黄又荒唐。山坡上一株枯树,好像是黑纸剪成的一般。西边天上一抹微光中的云,好像是翻肚皮的死鱼。噗噗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着,一声声都很清楚。月光下,芙蓉尼已将僧帽摘下,滚圆的大秃头白森森,看上去令人心中发痒。我真想扑过去在上面咬一口。当然,这种事干不得。芙蓉尼要问:好好地走路,你啃我干什么?我又想:捡块石头开了她的瓢儿也能止痒,这种事也干不得。
这一宿下,我莫不是得横遭她的黑手?我郁闷地想,饶了我吧姐姐,我实在是看你不上也。
芙蓉尼可不管那一套,兀自往我的身边靠,臊气阵阵,几乎让我喘不动气。
不行,我不能与她进旅馆,我要继续逗她说话,籍以拖延“临刑”时间。
芙蓉尼见我不说话,正靠在我的身上,冲我放电,我轻轻往旁边一闪,躲闪着她的飞眼,言道:“法师,我听孟达兄长说,你的武艺十分高强,小可我也粗略懂得一些拳脚,我以为习射的人多数都认为骑烈马,挽强弓,用长箭,百步穿杨,这就是射得好啦。其实我觉得,这样的射艺连品都没有,真正会射的人,是把射箭当一种艺术来享受的。”
芙蓉尼一听我谈到骑射之术,颇感兴趣,闪开身道:“贫尼愿闻其详。”
见她不再提住宿的事情,我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三秋到湖沼中去射雁,拿拓木的长弓,巴蜀的长箭,乘桦木的轻舟,携善凫的黄犬,虽然是去射雁,但不是志在得雁,意在领略秋日的高天,天顶的劲风,满弓欲发时志在万里的一点情趣。隆冬到大漠上射雕,要用强劲的角弓c北地的鸣镝,乘口外的良马,携鲜卑家奴,体会怒马强弓射猛禽时一股冲天的怒意。春日到岭上射鸟雉,用白木的软弓,芦苇的轻箭,射来挥洒自如,不用一点力气,浑如吟诗作赋,体会春日远足的野趣。夏天在林间射鸟雀,用桑木的小弓小箭,带一个垂发的小童提盒相随。在林间射小鸟儿是一桩精细的工作,需要耳目并用,射时又要全神贯注,不得有丝毫的偏差,困倦时在林间小酌。这样射法才叫做射呢。”
听了我这一番夸夸其谈,芙蓉尼似乎觉得她找到了知音,矜持地说道:“看来相公对于射艺很有心得啊,可称是一位行家。不过在贫尼看来,依照天时地利的不同,选择弓矢去射,不免沾上一点雕琢的痕迹。莫如就地取材信手拈来的好。比如贫尼在静室里参禅,飞蝇扰人,就随手取绿豆为丸弹之,百不失一,这就略得射艺的意思。夏夜蚊声可厌,信手撅下竹帘一条,绷上头发以松针射之,只听嗡嗡声一一终止,这就算稍窥射艺之奥妙。跳蚤扰人时,贫尼以席蔑为弓,以蚕丝为弦,用汗毛把公跳蚤全部射杀,母跳蚤渴望爱情,就从静室里搬出去。贫尼的射法还不能说是精妙,射艺极善者以气息吹动豹尾上的秋毫,去射击阳光中飞舞的微尘,到了这一步,才能叫炉火纯青。”
我听了这些话,把脸都憋紫了,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