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大好宣纸上那歪歪扭扭毫无笔法可言,犹如一条条秃头蜈蚣爬在上面的“狄小石”三个大字,众人均是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狄子仲脸色难看之极,喉咙里也如同塞了好几条大蜈蚣,好半天才紫涨着脸道:“小弟,你这,这该不是故意戏弄我吧?就算再健忘,也不会连字都忘了怎么写啊?”
狄小石一摊手,愁眉苦脸道:“我确实忘光了,绝对没有弄虚作假,你要不信我也没法子了。”
狄子仲再作不得声,只见额角的青筋亦似蜈蚣般一抖一抖,越抖越急,生似要跃将下来。
狄小石纳闷不已,心道这个便宜哥哥即便痛惜弟弟,也不至于激动成这副德性罢?忽觉口渴,顺手在桌上端了一杯水喝。
狄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劝道:“子仲,你也不要太心疼你弟弟,他以前的学问通通忘了也不打紧,只要人好了,还怕以后”
狄子仲突然一把将那张宣纸扯烂,眼里似要冒出火来,大声冷笑道:“我心疼他?哈,笑话,我是心疼那”
何朝兰忽地用力咳嗽了一声,打断他道:“子仲,妈说得没错,叔叔的身体好了就比什么都强,即使文采赶不上从前了,你也不用太过痛心失态。”
狄子仲陡然住嘴,硬生生干笑两声,才道:“是,是,我是太痛心太激动了,唉,小弟他,唉,可惜啊。”他脸上的笑此际比哭还要难看上几分,倒是的的确确痛心疾首到了极点。
何朝兰又道:“妈,叔叔的身体如今既然好了,那他跟庞家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听说庞家的孝期已过,庞家千金也早至婚嫁之龄,想必再没有什么借口推脱了吧?”
狄母闻言一拍手,喜笑颜开道:“对啊,我这几天光顾高兴了,一时倒忘记了这事,小石是该把未婚妻娶回家来了。”
未婚妻?狄小石正吞了一口水入喉,当即全数喷将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一边咳,一边结结巴巴道:“未未婚妻?我我有没过门的老婆?”
大家都知道他失忆得厉害,也不以为异,当下狄母就详详细细说给了他听。
原来五年前,也就是狄小石十三岁考中秀才的那一年,声名远播,有多户人家相中了这位神童,托媒人上门说亲。当时狄父尚未过世,作主挑了卧牛镇上开药材铺的庞家,双方选了黄道吉日换贴下聘结为亲家,只待狄小石与庞家小姐年龄合适后就正式迎娶。
这门亲事原也可称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但偏偏节外生枝。起因自然是狄小石订婚后不久就无缘无故中邪犯病,从此变得疯疯癫癫,狄父气急下一病不起,百般寻医问药只是不见好转,虽经狄子仲娶何朝兰过门冲喜亦是无济于事,于当年间就撒手人寰。
狄家去了顶梁柱,虽不说家道就此中落,但光景已是远远不如往昔。而那庞家呢,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生意却是越做越大,在第二年就把药铺开到了州府灞水城去,这几年里顺风顺水如滚雪球般,竟是一连开了十几家分号。前两年更举家迁入了灞水城落户,而今在偌大的灞水城倒也算得上一户大商家了,狄家与之相较已是不可等同并论,差了不止一两个台阶。
狄母满脸的笑,说道:“去年我曾备了礼,让子仲去庞家请期,谁知天不作美,庞家的老奶奶仙去没多久,一年之内不宜婚娶,也就耽搁了下来。如今庞家千金应当守满了孝期,小石的病也痊愈,这一成亲,咱们狄家也可说是双喜临门了。”
狄小石听后发了半天呆,忽然问:“那庞小姐叫什么名字?长得漂不漂亮?”
他明白这古代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下的亲事,就跟现代社会打了结婚证一般无二,是板上钉钉赖也赖不掉的,他除非抛却狄家二少爷的身份逃之夭夭,否则就只能企盼对方不是头“恐龙”了。
何朝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