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的这位老太太在紧要关头的选择素来叫人咋舌,所以崔宪臣的遭遇也不足为奇,妻妾争风吃醋戕害子息传出去自然叫人捏为笑柄,如何尽最大的可能保证门风的肃正才是她头个考虑的;何况她不待见卫应的生母日久,趁机除了两个心腹大患,何乐而不为?
卿妆喟叹了半晌,才开口道:“他后来怎么,那什么,去了东厂?”
卫应隔着洞开的窗子看院里锦衣飞扬的崔宪臣,如今掌了灯,暖融的昏黄倒叫他素来苍白的脸显得越发病态,“我母亲做乐伎时认识的一个西洋郎中救活了他,怕老太太对他痛下杀手,打那以后他就养在我母亲身边,父亲在外征战,母亲进不了卫府度日越发艰难。宪臣大约是不愿拖累她,七八岁的时候将自个儿卖了五两银子,进了司礼监做了太监,我母亲姓崔,宪臣的名字是后来他当了秉笔太监自个儿这么取的。”
原本卫府好好的长房嫡孙落得如此境地,除了心狠的母亲还有手辣的奶奶,崔宪臣隐忍到如今只是将卫应从高位上扽下来,而没有将卫氏斩草除根,着实是惦记着骨肉至亲的。
卿妆越发同情这位心黑手狠的东厂提督,但不解的是卫应竟然相信他,“你当初和他联手就不担心他倒戈一击,毕竟他受了这么多苦楚,本该有的荣华错身而过不提,这辈子孤苦潦倒再不能成家立室的。”
卫应捏了捏被她重新寻回来的扳指,上头一尾毒蝎仍旧威风凛凛,“当初是他亲自登门来寻我要东厂司礼监独一无二的权柄,我当时得对付冯绩冯勋,所以一拍即合,要说风险,我考虑过。”
卿妆踱到他身边偎进他怀里,“那你后来为什么不考虑了,卫大人同情愧疚之心大作,好叫他登堂入室?”
“也不能说不考虑,只是孰轻孰重得有选择。”他低头,吻吻她的额角,口中溢出意思怅然,“要说愧疚,那也是他母亲和老太太对不起我们,我再也没有对不起他半分,至于同情,大约有点儿?”
只是有点儿,那剩下的呢,到底是什么促使他前嫌尽弃?
她正胡思乱想,脑门上叫他点了一记,“在我面前问的也够瞧的了,有身子人不该琢磨太多,孩子会长得皱巴!”
“您这都是打哪听来的蜚短流长?”卿妆撇嘴,垂下头抚了抚肚子叹气道:“你还这么小你爹都开始不待见你了,小可怜儿,娘亲疼你啊!”
卫应笑,将大的带小的一并抱进怀里,看着家里院外闹哄哄地道:“老太太呢?”
卿妆回抱住他,“老太太要给老太爷辈和太爷辈的上柱香,叫缇骑先行送回博陵了,走前说盛氏和纪氏趁乱手脚不干净,连丫头带主子叫人打死,下半晌拖到城外胡乱埋了。”
这不过是个说头,老太太先头记恨她们给被俘的宣平帝当耳报神,后来主子遭了灾还自作主张往卫应身上可劲儿泼脏水,企图讨好皇帝为自己挣条生路来,人不能带到海陵继续为祸就这么收拾了。
卫应对这她们是生是死没有太大的意见,看她在怀里拱来拱去的倒是拧了眉头,“你也该跟着去的,家里不过两日就该封府了,如今乱蓬蓬的,你留下倒叫我忧心。”
卿妆笑嘻嘻地捋平他的眉毛,“合着我跟老太太上博陵您老就不忧心了,万一老太太心里不爽利又拿我开发了,你回头上哪找个像我这般如花似玉的小媳妇,亏不亏你?”
没见到这么堂而皇之往脸上贴金的,卫应失笑,摇了摇头,“就你能!”
她点头点的压根儿不觉得亏心,“可不么?”
素来自觉是个能耐人,比方说如今卫府及东西两府封了一半,上下伺候的丫头嬷儿媳妇小子统共二百七十六人,早叫撵出府门。
她身边的周氏青安和老太太身边的棠姑是脱了贱籍的不算在内,勉强都可以留下,只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