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勋从自个儿哥子手里抢到了江山社稷,如今诸事皆安,正好腾出空来扫清障碍。然而这障碍料理的并不彻底,论理他比冯绩还要忌惮卫应,合该趁着卫氏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一举铲除卫氏才对,然而将官职从一品贬谪到五品的皇陵都司军官,这样的处置方式实在耐人寻味。
实则这样的旨意不过是卫氏的爷们儿用命相搏换来的结果,以叛国之名处置宰辅数百年都无这样的先例,早朝之上冯勋自然会征询群臣的意见,他料到会有人反对,但并未想到会反对的如此惨烈。
卫氏树大根深,伤筋动骨自然有朝臣出面维护,冯勋杖责了数个以儆效尤企图把反对的声音压下去,顺顺利利地把卫氏连根拔起;可是卫应的三叔卫泰带着小子卫恭当堂死谏,父子掷了笏板,齐齐以头触柱力证卫应的清白。
卫泰叫同僚拉扯住保了性命,卫恭身前后站班的都是年轻爷们儿没经历过这些,惊诧之余慢了两步,卫恭横死在朝堂之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古往今来类似于这类死谏的大抵都表示皇帝是多么暴虐无道,众目睽睽之下逼死良臣,大约这皇帝是做到头了,冯勋刚登位尤其忌讳这个,一时间不晓得如何收场。
卫党趁机保全卫应,以无实据为由头逐条斥责三法司列出的罪名,将卫应从大罪里摘脱出来;旁的尤好说,只是哗变以致赫特俘帝之事是冯勋亲口所述,证人都死绝了,谁也不敢说皇帝信口雌黄,这条罪是没法儿开脱了。
冯勋没将仇家置于死地很是失望,失望之余就想出个羞辱卫氏的法子,阖族贬去海陵卫守卫皇陵累世不得入京,即便后世有出类拔萃的小子做官做到四品也就到了头,再想出个卫应这样的首辅那是痴心妄想。
大罪之下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寻日随附卫应的朝臣见皇帝退步便没有再咄咄相逼。毕竟依照卫应的性子闷头吃了这样的大亏不可能不寻机报复,守卫皇陵不得进京又如何,事在人为,风浪之后的平静下谁说不得暗潮汹涌?
卫党素日树敌众多,卫应倒了台自然会有人落井下石,他们是首当其冲要被除之而后快的,所以卫应守皇陵之事不过是短暂的让步。他要韬光养晦,他们该养精蓄锐,里应外合早日助他重返朝堂,否则谁也不能独善其身,索性大伙儿都接受了这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安排。
旨意商议好就拟的很快,崔宪臣奉了圣旨出宫时距下朝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这一路都极其顺当,卫氏接旨也很顺当不鸣冤不记仇,崔宪臣几乎没瞧出来和上回宣赐婚的旨意有甚区别。
卫氏要悉数迁去海陵卫守皇陵,博陵旧宅与邺京卫府一应全数查封,这个时候倒显出高门士族的气度来,丫头婆子无一哭闹叫嚷只开了院门搬了账册,下了库房的钥匙都井然有序。
崔宪臣将目光收回来看坐在四轮车上卫应,“卫兄治家有方,实在叫人钦佩!不过还得给卫兄提个醒儿,前儿内务府盘库我搁边上瞧着,怎么听说您家里也有个小内务府?比方说宣平二年的火玛瑙,三年的和田红玉桃花石和四年的团茶膏子,这些仅存在内务府的贵重的贡品都是您家随处可见的玩意儿,回头叫那个不开眼地淘出来这可怎么好?”
卫应慢慢吞吞地抚弄掌心里千眼菩提的手串,悠然一笑,“崔大人听谁说自然问谁的话,卫府如今敞开了叫人搜罗,一件件的账册子上您回头慢慢地淘,哪件违了律令同我说声,我自然伏法不提。”
照理说,官儿做到他这个份上即便想两袖清风那都不成,每年里吏胥的冰敬炭敬年节敬少说都是几十万两雪花银子,数百年来的卫府是遍地金;前些时候卫府出了个粗俗的女人,听说光从卿妆屋里搜罗二十来件器物珠玉价值不下万两,这会倒坦坦荡荡的任人宰割,看来是留了后手了。
崔宪臣一笑,“四年同僚,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