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红着脸,轻轻推开吉利。「别闹了,快回去,以后别欺负非鱼,他过去认字不多,你现在一定要好好教他。」
「你知道他那封信是胡乱念的?」
「我知道了。」合欢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微笑道:「这就是当年那封信,判官大哥鬼使神差,取回原信来了。我现在认得字,也会读了。」
「这真是千古传颂的情书,不念出来可惜。」黑脸判官手指一捻,轻轻取过信纸,开始念起造成误会根源的信件。
「合欢吾妻:
我在汴京很好,我每天想你,晚上要念你的名字,才能睡好觉。
上个月开始,我和舅父到皇宫去,帮皇帝修建新宫殿,皇宫的花草很美丽。
我想带你一起来玩,可是老百姓不能随便进来。
合欢,你比花儿更美丽,我好想你。
再过几天,我的表妹要成亲了,她会嫁到很远的福州,不再回来,我舅母舍不得,但她还是希望女儿幸福快乐。表妹的夫君也是石匠,是我舅母的外甥,我们都是表妹的表哥。可是那个表哥要娶新娘子,我这个表哥还是光杆儿。
合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年我就不是光杆儿,舅父说我也该回去娶你了,你不要忘记我,一定要等我,明年花开时,我就要娶你,然后一起生儿子。
早晚都想你的吉兆」
合欢低头绞手指,一张红脸只敢瞧着鞋尖;吉利也是红了脸,双手到处抓痒,好像身上长了许多臭虫,非鱼边听边笑,又猛敲自己的脑袋瓜,揪头发吐舌头;几个拉长耳朵偷听的鬼差则是掩了嘴,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笑的?」吉利嚷道:「我这封信写得文情并茂,以石匠的程度来说算是杰作了。」
他一手捏住了非鱼的耳朵。「死鱼,听清楚了,这就是我的信!」
「听清楚了,师父,你写得很好,我好崇拜你喔!」非鱼连忙谄媚。
黑脸判官把信件递还合欢,大笑道:「好了!这桩公案解决了,我可得进去向阎王复命。吉利,非鱼,你们回去吧!」
「不!」吉利还想和合欢话别,可是黑暗骤然降临,暗潮汹涌,把他和合欢给隔开了。
「合欢!合欢!你要投胎谁家?」他急着问道。
黑脸判官的声音传来--「你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位女子,就是她的母亲。」
「我见到老婆婆怎么办?」吉利双手乱抓,只能抓到非鱼。
不再有人回答他,天旋地转,混沌初开,师徒两人飘飘荡荡,终于在幽冥之间失去知觉。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喃喃的念经声钻入吉利耳朵,他浑身发冷,眨了眼皮,倏然睁眼。
「活过来了!」众人惊喜喊着。
吉利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无奈就像生了大病一样,懒洋洋地坐不起身。
几个村人过来扶他,喜道:「阿利,你可昏迷三天三夜了。」
「我离开这么久了吗?」吉利喉咙干热,声音沙哑。
他撑起眼皮,游目四顾,原来他躺在孝女庙的神案前,村人设了两个床架,非鱼仍然在昏睡,脚底则坐着一个和尚,嘴里还在低声诵经。
「喂!大和尚,我没死,别超度我了。」
「我不是超度你,你心口还有些热气,我是在唤你回魂,免得你沉迷情障,忘记人间美好。」和尚转过身,露出他黝黑的脸孔。
「人间没了情爱,还有什么美好……」再度被迫离开合欢,吉利不免怅然,想到十个月后才能见面,又袭上一股锥心蚀骨的痛楚。
「万物有情,儿女之情只是其中之一。」
「你大和尚就会说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