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究竟为什么,像这般清柔典丽的女子会落至被休弃的命运?
「欸,素云姐,」她期期艾艾地,有些顾忌。「我──呃,妳──」
「有什么事,妳说,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
「妳还会难过吗?素云姐。」她想知道。因为,她想,即使不成亲生子,应该也可以过得很好。
薛素云浅盈的笑脸微淡下去,轻描淡写道:
「难过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我还有我娘需要奉养,不能让她操心。」
「妳好坚强,素云姐。」二乔好佩服,换作是她,她也该当如此。但她仍为薛素云抱不平,道:「素云姐妳一点错也没有,都是那些人太混帐了!」
「那些人」含意笼统,包括薛素云的丈夫、公婆,甚至她的姊姊大乔,及那些奚落的村人。
薛素云浅浅一笑,道:「进来吧,我端碗凉水给妳。」
二乔没动,重新又趴在窗槛上,道:「欸,素云姐,有一件事我只跟妳说。我以后绝不嫁人。」说得好认真,含着小孩儿的郑重。
薛素云没取笑,柔声道:
「好,妳不嫁人。等妳长大,我们一起去游天下。」
「游天下?」二乔眼睛亮起来,似是看见山川在她眼前闪耀。
一阵叽叽喳喳声蜂拥进来。隔邻两个女童看见二乔,迫不及待嚷嚷的喧叫道:
「二乔,妳要不要去看猪仔?村前李嬷嬷家的猪母生了一窝的猪仔!」
「真的?」童心未泯的二乔一溜烟溜下窗子,回头对薛素云挥手喊道:「我去去马上就回来!」
果然还是个小孩儿。薛素云颔首微微笑了笑,看着二乔小巧的身影一蹦一跳的,一下子便跑得不见人影。
☆ ☆ ☆
吹起胡笳,光藏就不禁想起那个莽撞闯进他心田眼目里,闯得贸然、错愕的小女儿。
都过多少时日了,她遗下的印象还是那么鲜明。
她说她十岁了,不许人说她小,大大的眼睛睁着不容争辩的坚持,而且认真。想到此,他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这首「僧伽」,听起来似乎不再那么哀凉。
「咳咳!」
檐下响起咳嗽的声音。光藏一慌,连忙将胡笳收进怀里,作贼被逮着了似的惶乱。
「师父。」还是回头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本宁寺住持净澄老和尚唔一声,点个头。老和尚身形清瘦,性格无争,神情平和慈蔼。因为年纪大,眼皮往两旁垂下,看起来总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你又在吹胡笳了?」口气倒不是指责,只是莫可奈何。
光藏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唉!你这孩子。」净澄摇摇头。
「对不起,师父。我不是不听您的话,我只是──」
「罢了,我明白。」净澄举手打断光藏的话。「琴棋书画原是陶冶性情、增进风雅的一帖良药,于修行,也并无害处。何况,你又有那个慧根,无师自通。我只是担心,一切有形物有朝一日终会灰飞烟灭,你这孩子又善感,寄情于丝竹,我只怕你逃不过『情执』这一关。」
「不会的,师父。我只是吹着好玩罢了,以后我不再吹胡笳就是了。」
净澄似听而未闻,喃喃说道:
「琼楼虚幻,富贵无常,所以我才希望你离一切相,专心修行。但我也许错了,不该让你出家的……」
「师父!」光藏急了。「您别这么说!我保证,我再也不会──真的!」
净澄拍拍他,和蔼的安抚道:
「不要紧的,你不必着急。将来若真有什么事,也合该是你命中当此劫数,就把它当作是修行吧。凡事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