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上任在即,唐谦君自京里回家不过几天,便举家搬离浅水屯,到邻近城里的衙门里住下,正式接任地方衙令一职。
在衙门里,有公派的奴仆伺候,有宽敞的房舍居住,此时唐家的生活虽称不上大富大贵,却也不可同日而语。
唐母不需要再为着繁琐的家事而烦心,只需成天在后堂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就行了。而重新归属唐家一份子、正式让唐母收为义女、唐谦君以兄妹相待的无言,也不需再抢着一手包办家中杂事,只需帮着唐母照顾忏无就成了。
但为唐谦君沏茶的仍是无言。
或许娘跟她说过,他只喝得惯她亲手沏的茶吧?利用无公忙的午后,坐在院里的亭台里,端着香味四溢的清茶,唐谦君如此想着。
他静静看着无言抱着忏无,娘也不时伸手逗弄孩子的画面,好似一幅合家团聚、共聚天伦的图画,只可惜……在这天伦图里,他只是无言的兄长,而无言也不是孩子的亲娘。
这幅留有遗憾的天伦图,看得他怅然心酸。
“哎呀!欢欢,别扯你姑姑的头发,她会痛的。”看着忏无的小手不安分的揪着无言的头发,唐母七手八脚的急忙解救无言的头发。
无言对唐母摇摇头,表示她不介意。
“欢欢,你看你姑姑多疼你!还不放手?”
小忏无不但不放,还揪扯得更开心。
无言望着小忏无,脸上漾起温柔的浅笑。
是的,无言会笑了。
但只笑给忏无一人看,唐谦君甚至怀疑,当只有她与忏无独处时,她是不是也会说话给忏无听?
唉,小忏无,你虽然没有亲娘在身边,却比你爹爹幸福多了!
你的无言姑姑只对你好、对你笑,甚至对你说话,却连理都不理你这个同样没有你娘在身边的爹爹!唐谦君在心底对笑得开心的儿子抱怨着。
感受到他的注视,无言敛起了笑容,生硬的将头偏向一边去。
唐谦君放下手中的茶杯,在心底微微叹息。
她要避他到何时?自无言重回唐家到现在,转眼已过了三、四个月,她总是在避着他,他是知道的。
今日如同过去的几次,若不是娘极力相邀,无言根本不会与他同处而坐,若非得已与他碰面,也总是匆匆的来去,不让他有多一句闲聊的时间。
为什么?他很想知道,却不敢想着是因为忏无,和生下忏无的那个女子——他在心底唤她无名。
若无言真在意他和无名的关系,还会那么毫无介怀、全心像亲娘般关爱着他和无名所生的忏无吗?
“欢欢,你这没了亲娘的孩子还不识相,万一无言姑姑生气不理你,以后就没有人会像亲娘一样来疼你了!”唐母见忏无怎么也不放手,有些气恼的对个不懂事的小娃儿嚷着。
闻言,唐谦君和无言皆同时怔了下。
但无言很快的低着头,继续拉着自己的一络发和小忏无玩起拉锯游戏。
如果是忏无的亲娘,也会这么跟他玩吗?唐谦君不禁想像起那软若无骨的柔软身躯,抱着忏无时又会是何种模样?
无名……她究竟又身在何处?
他确如他当初所言,不曾忘怀她;而她呢?是否也时刻挂心?
唉,总是这样!一个想完就又接着另一个!
无言和无名,这两个轮替着揪扯他心扉的女子,一个是近在眼前,心却犹若远在天边;一个是远在天边,却留下个让他无法忽视的记忆。
她们可知道他这种心头片刻不得闲的愁苦?
他想,她们不会懂,因为——无情终不似多情苦。
唐谦君啊唐谦君,从前那个云淡风轻、心无杂念的你到哪去了?他又在心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