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家。
「我回来了。」旋转著食指上挂著的一串钥匙,辜湘晓完全不意外他们会坐在客厅里等她。佣人半垂著头奉上茶点,又半垂著头退回厨房,其规矩听话的表现,比她更适合当辜家的少主人。
「你这是什么衣服?」屁股还没坐热,辜正郎便隐忍不住地对她有失庄重的穿著厉声批评。「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可以穿这种、这种……伤风败俗的衣服到处乱跑?」辜湘晓朝上翻了个白眼。
谢兰见状,赶紧出面打圆场,美丽精致的脸蛋上,是安抚的笑。「年轻人嘛,跟咱们的看法怎么会一样?我倒觉得湘晓这副装扮很活泼呀!」
「哼。」辜正郎的反应是瞪她们母女一眼。
「妈,你不必帮我说话。」她更用力的瞪回去,不改叛逆的说:「我早就不希罕他的认同了。」
「你!」
「我怎样?」
气氛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样火爆,谢兰卡在中间,说什么都不是,只能圆睁著水汪汪的眼眸,无言哽咽。一边是她亲爱的老公,一边是她宝贝的女儿,他们身上流著同样的血液,相处的情况却形同水火。为了这件事,柔弱的她已不知在夜里哭过几百回,无奈他们父女的失和,从不见改善。
「咳咳!咳咳咳!」一触即发的紧张,被几声猛烈的咳嗽打散。
胡乱擦去不小心落下的泪水,谢兰连忙拍拍身旁老公的背脊,招来佣人,吩咐道:「去把老爷暍的药汤温热。」
「是。」
望著一桌之隔的母亲熟稔地替父亲拍抚顺气,辜湘晓呆坐著,高张的气焰霎时熄灭,有点不知所措。多年未归,记忆中,始终维持著强者形象的父亲,青丝转白,强健的身躯变得虚弱;而一向需要人家保护的母亲,反倒肩负起照顾父亲的责任来了。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上了大学以後,她回家的次数寥寥可数,并且都选在辜正郎不在的时间,算一算,父女二人也有两、三年不见了……辜湘晓可以很大声地和气势慑人的辜正郎叫骂对吼,但她却不晓得该如何向一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病弱老人慰问。低头玩弄黑色指甲上的水钻,辜湘晓刻意不看他们,难得安静。像每一朵花回不了最初的嫩蕊,她回不了从前。属於家庭的温暖时光,中断於高三那年,她对亲情的渴望、依赖,深埋於心,再难挖掘。要不是对母亲仍有感情存在,辜湘晓才不会因惦念著父亲的病,允诺到荷风工作。辜正郎之於她,仅仅是一个报章杂志上时常出现的名字。
「湘晓,我看你也累了,先上楼去睡吧!」谢兰体贴的给了她一记微笑,又说:「你的房间——都没变,应该不会不习惯才对。」
「说什么鬼话,这是她家!」咳嗽方歇的辜正郎又一阵不满咕哝。「还有,既然你已经到荷风露面了,就不要半途而废,好好在那里学习,知道吗?」
「思。」肮脏球鞋踩上亮晶晶的阶梯,突显出她与这个几近完美的家,根本格格不入。待辜湘晓的身影隐没在楼梯顶端,客厅里传来两道讨论的声音——
「老公,我们这样逼她好吗?」
「不然怎么办?你看她这几年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女儿会变,他们也要负上大部分的责任啊!
「别再可是了,让她去磨练磨练吧!」沉重的叹气。「我总有一天会老得动不了,她不成熟些,将来辜家的事业谁来接?」
接他的事业,有比弥补失去的亲情来得重要吗?谢兰很想问,但……问了又怎样?还不只是惹怒辜正郎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的这一本,剧名叫固执呀!
「吁!」正当楼下的双亲为她的事伤神之际,湘晓将自己甩上床铺,小小的身子陷在羽绒被中,只露出红色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