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岩猛地抬头说。
「这或许是我该死之因。我是爱他!可我是风里观音,我多珍视这名号,像临水夫夫和天妃娘娘,我该洁身自好,为民祈福,但却去爱上一个海盗。」燕姝恍如自言自语的说:「我知道这不对,却克制不了那爱恨嗔痴,和他夜半私会,耳鬓厮磨。我不守妇道、不遵戒律,我不能迎妈祖、不配当观音,我太自不量力了,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
「不!你一点都不该死,在我心目中,你是我最善良有情的妹妹,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得上你。」王伯岩激动的说:「求求你,让做哥哥的我去海上,让我代替你去。」
燕姝叹口气说:「你忘了吗?他只要我,取不了我的命,他永远不会甘心,那已经是我和他的恩怨了。」
她目光凝视著才画上的朱砂点,福州,她果然是神机妙算呵,她拿起香囊,一针针的缝,时日不多,她的动作可要快些了。
那多像海神迎亲的队伍呀!
燕姝倒没有盛装,一身飘然的雪白,发简单的绾著,只有一根白玉簪。风萧箫兮东海寒,观音一去兮不复还。她回头看,戚继光夫妇惨淡的面容、戚家军将士的凝重、亲人们的不舍,还有俞二哥和珮如忍著的低泣,她突然有一种击筑狂歌的冲动,天地辽阔,人却因爱恨受限而变得渺小!
再回头,仍不见伯岩大哥,想必是因太伤心而不忍来送别吧!
船行至外海而止,然後,燕姝自己划小舟,会有风狼的船来接驳。在独自伶仃向海洋时,俞平波大声呼号,「燕姝,我誓死为你复仇,即使抽光海水,也要洗净你的冤!」
「不要复仇!我不冤,不要再有战争仇恨了。」燕姝喊回去说:「千万不要!」
看到一面大旗,有狼的头,在风中飘扬著,她的泪入眼眶,彷如见亲人。船上的人不多,没有迟风,但她认出了潘大峰,皆是没有表情的脸孔,像乌云压顶的沉重。
她沿梯板上船,坐在凹洞处,一切熟练且无言。船向东行,若到无烟岛最好,那儿有晨岚夕霭,春去秋天的燕子,气象万千的礁石潮汐。
寂寞无烟依稀影……当个无烟的魂,至少年年能见迟风踪迹。
不!野心太小了吧?她死在海上是机缘,虽然修行不高,但在最後的一瞬间,也要拚命守住真灵,留住魂魄,从此行走海中,救那些在狂风暴雨里挣扎的船民。
一路上,燕姝就是如此的心思反覆,不觉已过中午,春阳温暖。船里的兄弟们都是迟风的亲信,见过燕姝多次,虽咒骂过这女人的背叛,但一向有敬畏之心。现见她临死的安静,还不时露出笑容,只觉毛骨悚然。缟素白衣,彷佛他们载的已是一美丽女鬼……
礁石一块块亭立海面,无烟水光,滟潋照人。燕姝站了起来,一样的良辰、一样的美景。仿佛又回到两年前,迟风於此牵绳缆,荡跨沧浪到水尽号,像个天真孩子般地展现他的海洋天地,甜中有酸。
入了曲折水道,她看到那十字独木,也发现那孤崖有多高,哀哀寂寥,迟风曾於此和她谈童年似在眼前的月亮,酸中有甜。
终於到了码头,石屋仍在,绿树苍翠,但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船只不多,人也不多,没有往日的高阔笑声。残破小庙也在,她突然想起当初绣的妈祖像是否安然?
没有迟风,极目皆不,只有樱子。她眼光冰冷,完全不是从前的温柔友善,且充满著敌意。
「樱子姨。」燕姝平静地招呼。
「不要叫我姨,背叛的女人最无耻,不配!」她说。
「樱子夫人。」燕姝改口道:「我没有背叛,我做了我该做的事,仁义俱在。」
「你还敢提仁义?」樱子握住手,怕自己忍不住会掌她耳光,「你知道你害迟风有多惨吗?他喜欢你,一种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