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咽下喉际间的哽涩,碧落取出怀中的铜镜,施法後将铜镜交至她的手中,再让她看一回她最想见的镜妖。
数千个夜裏曾出现在梦海中的身影,在残雪的注视下,缓缓浮现在镜中,她颤抖地捧著镜,止不住的泪一颗颗落在镜面上。
「是我害了你……」她哽著声,不断对镜中人道出来不及说出口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
在碧落心酸红了眼眶,不忍顾看地站起身想别开脸之时,站在她身畔的黄泉,一手环上她的肩头,要她坚强地面对这场必须来到的别离。
将铜镜交还给她後,一圆心愿的残雪跪在雪地上,朝她深深三拜。
「感谢你的喂水之恩……」
碧落不断向她摇首,泣不成声地以掌掩著口鼻,断了线的泪,在雪中看来似一颗颗珍珠。
「碧落。」站起身的残雪,在临别前,以过来人的身分慎重地对她叮咛,「对妖而言,生命或许是永恒,但把握那令人珍惜的刹那,却远比获得永远更加值得。」
碧落猛然抬起头,张开嘴想对残雪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已耗尽所有力气的残雪,缓缓合上眼,站在雪中化去人形回复成一株梅树的姿态,无能为力的碧落,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这株绽满白花的梅树,在下一波风雪吹抵之时,在雪中壮盛凋尽。
黄泉默然地将碧落按至怀裏,低首看著两手紧搂著他颈间的她,从不曾这般在他面前展现出她的脆弱。
「她不是故意的……」她倚在他的怀中哭得难以自抑。「我真的觉得这不是她的错黄泉沉沉低叹,「我知道。」
飘散在风雪中的泣音,穿梭在林间,像是阵阵不舍的低叹,黄泉抚著她的发,将她所有的低泣与呜咽,全都收进耳裏,一如以往,全数珍藏在心底。
在黄泉抱著碧落离开後,算准时机而来的晴空自树林裏走出,踱至那株已枯死的梅树下,轻抚了树身一会,自树缝中取一小块破碎的铜镜镜片後,他蹲下身将铜镜以及一小截已枯的梅枝一块埋在雪裏,以指敲了敲雪地,耐心地等待,另一株新生的幼苗破雪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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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的凉泪已乾,独坐在小屋中等待黄泉归来的碧落,一动也不动地凝视著桌面上的铜镜,在炉火的映照下,色彩耀动的铜镜,浮现出一张张经历过爱恨的脸孔。
一次次倾其心力去爱,却屡屡被伤透心的叶行远,站在夕照下的芍药花丛间落泪。
等待了太久,遭抹煞了爱恨的弯月,带著心痛,漫无目的地在红尘间四处闪躲游走。
伫立雪中的残雪,将泣音埋藏在风雪之中,以双手盛著一个小小的希望,哪怕是负罪千行,仍盼手中的期待终能好梦一圆。
镜中这些为爱奋不顾身的众生,他们後来都如何了呢?
叶行远携著无音去了妖界,无音为他放弃这座人间世界;不见容於三界的弯月,最终仍是难以达成她那小小的心愿,与雷颐一块被烧回了原点;残雪不仅没能让所爱之妖复生,沦为魔类工具的她,赔上了性命在雪中凋谢。
爱太重太难,也许,不了解爱恨,不明白懊悔,是很幸福的。
当情爱来临时,那些温柔誓言、眼泪与雨丝,都只是生命历程中的点缀,但到了最终,每个人依然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任谁也逃避不了谁走谁先这个命运。
连他也是。
碧落静静瞧著推开屋门走进来的黄泉。
「残雪被佛界的人带走了,他说他叫晴空。」处理完残雪之事,黄泉拂去一身的雪花,边说边脱下大氅将它挂放在屋角。
凝滞在他身上不动的美眸,总算动了动。
她轻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