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时序进入盛夏。
午后,在屋龄超过三十年的老公寓二楼。
「茵茵?茵茵哪,那些照片妳看过没有?」
岑母提着大包小包菜,推开门,只见出门前放在客厅里的一叠相片还好端端搁在茶几上,看起来一点动过的痕迹也没有。
心头怒火不由得一下子高张。
「我说的话妳都不听了是不是?照片看了没有啊?妳给我开门--」
她抓起相片,走到岑茵的房门口奋力敲打,一边拔开高分贝的尖嗓子叫:
「我让妳看相片,是尊重妳,妳不要不知好歹。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一个对象也没有。啊妳是打算一辈子留在老家拖累我们是不是?
「妳自己不羞,我还要在街坊邻居面前做人哪!我岑林阿梅居然有个老处女的女儿,拜托妳也为我们想想好不好!
「要说条件,难道妳会比巷口牛肉张的女儿差吗?我有把妳生的比较丑吗?她儿子也生两个了,妳好歹念到大学毕业,还是当老师的,我们做父母的还有哪一点对不起妳--」
岑母骂人向来不留余地的,连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例外。
这长串国台语夹杂的台词,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拿出来重温一遍,偶尔加进刚从八点档肥皂剧学来的新词儿,练得顺口无比。
房门倏地打开了,岑茵脸色难看的杵在门口。
岑母正骂到兴头上,不料岑茵会突然开门,两张脸孔一下子贴近,吓得岑母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喉咙登时被口水呛着了。
嘈杂声嘎然而止,窗外啾鸣的鸟儿,正可爱地欢唱。
「我看过了。」岑茵疲倦的垂下眼,肩上背着一只帆布袋。「我没意见,请妳自己安排吧!」
她绕过母亲,走到门口穿上鞋子准备出门。
岑母赶紧跟在后头,不死心地念道:「妳这是什么脸?我当妳妈,说妳两句就要跑了是不是?」
岑茵平静地看着母亲,说:「没有,我都按妳的交代做了。下午我接了一个家教,不去不行。」
既然是去赚钱,岑母也感觉不能刁难,于是缓下脸问:
「回不回来吃饭?」
「不用等我。」
岑茵拉开门,头也不回就走。
离开家,彷佛鸟儿离开囚笼。她抬头迎着湛蓝天空深深呼吸,继续往前走。
其实岑母没有骂错,岑茵的确是受不了母亲叨念才决定出来的,根本没有家教这回事。
她叹口气,慢慢走向公车站牌处,准备搭车到附近的书店逛逛。
公车几乎是立即就来了,她招手,爬上摇曳的车箱里。
母亲尖锐的咆叫似乎造成某种程度的耳鸣,不然为什么离家愈来愈远,耳里还绕着嗡嗡的声音呢?
岑茵皱起鼻子,微微苦笑。
她才二十八岁,并不是母亲说的三十好几。
当然她也没有羞辱双亲的意思,且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不嫁人,母亲颜面就挂不住了?
她的人生难道不属于自己吗?
话说回来,她也不是没有努力,她试过了。
那年,言放宇用最后一吻告别后,她又陆续交过两三个男朋友。只是大家无缘走到白头,该怪她吗?
她更不是什么老处女,早就不是了。
又是淡淡一笑。
公车嘎然停止,她扶着扶手慢慢下车。阳光直直射进视网膜里引起不适,她赶紧低头避开,匆匆走进骑楼,绕进一家书店。
强烈的冷气带来一记寒颤,神经立即获得舒缓。公车的臭味、母亲的叨念,闷热的阳光空气统统消失了。
她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习惯性的走到摆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