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情,这是最後一场戏,等一下婢女会将梁山伯的血书丢进窗口,这时候你握著书卷隔著微弱的光线开始哭,然後一边讲对白……」欧阳拿著剧本指导她走位。
「好。」她点头,表情看不出内在情绪,客套的对话仿佛他们仅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Action!」欧阳大声喊道,三组摄影机和灯光师马上就定位。
一串急促的脚步拉开序幕,戏里的纯情倚在窗前,低呢道:「是银心吗?」
「小姐,是我,梁公子的手书我送来了。」银心将书卷丢进屋内。
她在地板摸索,打开书卷赫然发现雪白的纸上晕染一层腥红血渍,所有封贮的痛苦炸开来,热泪在心中汇成了河流。
「山伯,你的话我已经听到了……」她如泣如诉的低喃对白,泪珠盈满眼睫,连日来的委屈一古脑儿的尽情发泄,哭得扯心撕肺,令在场工作同仁无不动容。
曾几何时,艳光四射的脸庞只剩下心碎情殇?
裴其濬隔著几步之遥看著这幕,只有他知道那些泪水是她真挚情感的发泄,为此,他心口乾涩,沉郁难受。
她固执的态度,让两人的关系降至冰点,而苦思不出对策的他,只能任由两人复合之日一再延宕下去。
「卡!」欧阳满意极了,「今晚在饭店备有杀青酒会,届时大家再一起好好相聚,轻松一下。」
守候已久的摄影记者立即按下快门捕捉难得一见的经典画面,亮灼灼的镁光灯一时间令纯情睁不开眼。
裴其濬见状飞快赶来,趁她尚未被记者包围前,将她带入休息室。
还是只有两人的休息室,难堪的沉默在彼此间荡漾开来。
纯情故作忙碌地找著卸妆油卸除厚重粉底,一只包装精美的蓝色小礼盒突然搁置镜台前,挡住她的视线。
「打开来看看。」裴其濬揣著心,紧张地等待她的回应。
甩落缀在眼睫的泪珠,纯情仍是一贯疏离的态度,「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你为什么总是固执得不肯听我解释?」他的耐心就要用罄,她就感觉不到他的诚恳吗?一丝二毫都没有?
「因为没有必要。」她起身,拿起便服走进更衣室。
裴其濬隔著重重的帘幕,无助地抓发捶心,「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说我的确不是裴家的亲生儿子?如果你那么想知道我的身世,我当然愿意告诉你,虽然我真的觉得没有必要……」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所有的外在因素均阻挠不了他的感情,无奈她始终不相信。
「我的母亲和允澄的妈妈当年是同班同学,大学时,她爱上了一个戏剧系的学长,两人不顾家里的反对为爱私奔:我的父亲一直想往影坛发展却苦无机会,抑郁丧志的下场是终日与毒品、酒精为伍,最後被人发现跟一名舞娘一起躺在血泊里……」
他困难地咽下喉头的不适,「失去了丈夫,母亲在杂乱的布鲁克林区生下我。为了生活,她从这个男人到下个男人,过著毫无尊严的日子,更因为当年的私奔得不到家人的谅解,我们母子俩有家归不得。」笑了笑,「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五岁拿啤酒罐当奶瓶,七岁开始摸白粉,九岁拿著枪管在暗不见底的贫民窟流窜,直到我母亲病重把我托付给允澄的妈妈……」
闻言至此,纯情冷冰的心房早巳融化,眼泪泛滥而下。
从没想过他的笑脸背後竟是一段惨不忍睹的回忆,而她却残忍地逼他掀开层层结痂的心,一层是一种挣扎,一层是一种痛楚……
「我的养母用她的爱感化我、照顾我、培育我,把我导回正轨,如果没有她,我不是现在的裴其濬,也不可能成为电影公司的制作人,也许还是一个四处流浪的毒犯。」
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