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簇新的粉红色日记本,封面上印了野餐中的米奇和米妮,想打开内页,得先解开绑成蝴蝶结的粉色丝带,才能翻出写书人的心情。
翻开第一页上,日期填着一九八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书页上没有文字,只画着一个穿芭蕾舞衣的小女孩,手牵着长发披肩的姊姊。姊姊没有嘴巴,大大的泪滴挂在眼角下方;妹妹的嘴巴是一道向两侧下拉的弧线,眯成直线的眼睛不敢看向世界。
日记右下方,有一行歪歪斜斜的注音符号,写着——妈妈,小颖想妳。
这年,穆思颖六岁,圆满生活因母亲的辞世,起了重大变化,自此再没有人去容忍她的任性和无理取闹。
画中的大女孩是思颖的姊姊——溱汸,溱汸的父亲和思颖的母亲是亲兄妹,溱汸的母亲在生下女儿后便离家出走,下落不明,没多久溱汸父亲辞世,溱汸的监护权便落在姑姑手上。
换句话说,她是由思颖的母亲一手带大的,对溱汸而言,思颖的母亲才是她的母亲。
全家聚在一起的时光是快乐的,一个得老年痴呆的外婆、一个把孩子捧在掌心呵护的母亲,和两个聪慧乖巧的女儿,这样的家庭虽有缺憾,却也有不容忽视的幸福。
当然,若认真说到幸福二字,时间就要更往前推几年——那时,外婆没生病、思颖未出世,姑姑和一个俊朗伟岸的男人谈恋爱,那些日子,是溱汸人生中最值得记取的一段。
她几乎以为自己将有个爸爸牵她的手去上学,帮她买玩具,时时把她架在脖子上玩造飞机;可惜,一段终究只是一段,溱汸期盼中的爸爸消失,她多了个妹妹,而那个「爸爸」的妻子利用媒体力量,将姑姑逼下舞台,结束姑姑的芭蕾生命。
姑姑病了,是心病。
自舞台退下来的明星失去光芒,屈居在小舞蹈社教跳舞,她为爱情牺牲了热爱的舞台、心爱的男人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她该悔、该恨,可她没有,只是以一种消极的态度面对生活。
溱汸知道,姑姑始终眷恋「他」,在她慈爱的笑容下隐藏着伤心,每每抱着思颖时,她便想念着那个男人,和他在一起的喜乐、一切一切。
所以,溱汸从小就不喜欢妹妹,非常非常不喜欢,因为她总引出姑姑的心碎。
「小颖,该走了。」
溱汸走进妹妹房间,帮她把黑外套穿上,灰色围巾圈住思颖纤细脖子,再将绑好的舞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姊……」
思颖拉住姊姊的手,含泪双眼带着无尽委屈,欲言又止。
「不早了。」
溱汸面无表情,冷冷的瞳眸将伤心妥贴收藏。
「姊……我不要妈妈死……我要妈妈陪我跳舞、要妈妈教我写字、要妈妈陪我睡觉……」
两串泪滑下,湿了衣领,小思颖开始学习,就算闹翻了天,再没有人会安抚她的心愿。
「你任性够了没?妈妈已经死了。」她不生气,声音里没有温度。
自从思颖出生,姑姑便要她跟着思颖喊她妈妈,虽然她并不是她真正的妈妈。
「我不要嘛!我就是不要、不要……」
思颖哭吼着,赖在地板上不起来,固执认定只要不送走妈妈,妈妈就会留下来。
「妈妈死了!听懂没有,她死了、死了,你再闹再吵,她也是死了!」
溱汸的心乱极了!紧握的拳头几度想打向思颖的脸。
不明白吗?要不是她,要不是她的父亲,妈妈也不会死,是他们合谋害死妈妈,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闹情绪!
「姊姊笨蛋、笨死了!白雪公主会活起来,妈妈也会,我不要把妈妈埋到泥土里,土很脏,里面有蚯蚓,妈妈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