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特走了。
娓娓没办法相信他就这样一走了之,连最後一面也不见,最後几句话也不当面说,好像她这个人并不存在,无需交代。
娓娓觉得她的心像块豆腐落了地,摔得稀烂。难道这段日子两人相处——就算不是相爱,也总有几分情份,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吗?难道诗人的心真是如此漂泊不定,竞至於毫不顾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她泪流满面冲出了小屋,忽见有条高俊的人影迎风站立在堤岸上,她五百度的近视眼让她无法看清楚什么,然而凭感觉晓得那个人是她熟悉的。
李斯特在那儿,他人没走!
娓娓飞奔过去,呜咽地投入他的怀抱。这个人拥著她好一会儿没作声,他身上有种极清爽的气息,他的胸怀紧实而温暖,拥抱她时十分坚定,有种女子可以安心投靠的安全感。
到後来,她听见他开口道:「赵四小姐,你怎么会在这裏?」
这嗓音爽朗彻底,具有力量,与李斯特那口低哑含糊的调调回然不同,娓娓猛抬头,泪眼中看见一张脸——五官分明,眉目尤其显得俊迈,头发稍长了点,然而整齐而潇洒。
很眼熟的一张脸,乍看和李斯特很相似,然而不是他。
她一僵,失声道:「你——你——」
他对她微笑。「才隔没多久,赵四小姐,你就把我名字忘了吗?」
她哽噎道:「我没忘,你是李隆基——你怎么在这儿?」
他往海边张一眼。「饭店有意开发这块地,我准备好好做个评估,」他又低头看她,显然很关心。「你又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在这裏,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
这一问,又把娓娓的泪意引出来,双泪像珠串一样滚滚而下。李隆基柔声问:「什么事,告诉我。」
她别开身子,不肯说话,肩膀只是颤动。李隆基见她实在可怜万状,便伸手把她肩头轻轻搂过来,她非常脆弱,需要有个人,也不管这个人是谁,伏在他胳膀上哭,把他的袖口哭湿了一片。
他从口袋掏出一方印有菱格图案的丝质手帕,递给她,温和地对她说:「再糟的事,都会过去的,是不是?」
她捧著那手帕,哽著声,「我……我不知道。」擦眼泪时,隐约觉得那手帕有一抹松林清新的气味,与他身上相似。
他把她带到堤边的一株树下,让她坐在铁椅子上。她心思一动,重新又掉一会儿泪,然而他不再追问,也不多话,拣了石阶坐下,双手交叉,静静的只是陪她——像个在你崩溃的时候,可以倚靠的人。
天渐渐暗了,风吹著让人感到萧索,娓娓拿她仍然泛红的眸子望了一旁的李隆基,有片刻感到迷惘——他身上有丝李斯特的影子,娓娓想起当时乍见李斯特时,也一度联想到李隆基,或许这两人真有他们肖似的地方,不过她现在情绪很乱,没有心思细想。
李隆基的神态始终是很沉著,忽然娓娓对他生出一种感激——因为有他在这种时刻出现,她才能尽情倾泄她的悲伤。
自始至终娓娓没有想起过,她曾经发誓要恨这个人一辈子。
最後,李隆基站起来,向她伸出手,用异常柔婉的语气说:「来吧,娓娓,我送你回家。」
她拭著眼泪让他带她上车。
一路上她也注意到了,这男人用一种非常缓和的速度在驾车,好像他车上载著贵重之物。
车至赵宅银灰的大门前,娓娓突然瘩哑地说:「我不想回家。」她不希望让家人见到她这副模样,情愿在外等到心情平静之後再回来。
李隆基手按在排档杆上,看著她问:「你想到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