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正襟危坐在一旁的卫登:“你娘亲这是在心疼你。”
话音刚落,那小人儿便又正襟跪坐起身来,对着座上的李鸾又是一拜:“那日一拜,是孩儿应行之礼。孩儿受得住,母亲也受得起。”
李鸾见状更是瞠目结舌,急忙也立坐起身来,却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卫青见她窘的脸上通红,便说天色晚了,明日里还要守岁,唤桃花带着卫登去房中歇息了。
李鸾眼睁睁地看着那小人儿向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转身被桃花拉着手,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她愣了半晌,不禁问了一句:“这孩子当真不是你跟别人生养的,故意放在我的门口的?”
他抬手抿茶,浅笑着说:“如今被人唤作母亲的人了,说话也应当注意些,别叫孩子听了去。”
她回想起三年前的初春,桃花将那孩子抱来给她。那时她刚历丧子之痛,只觉得看着那襁褓中的孩子甚是喜爱,可却又觉得自己是个极不负责的母亲,实在承受不了如此生命之重,才要他将这孩子带回长安去。
“你当真将他视如己出”想起那些往事,令她不得不感叹了一句,莫名一笑,语气却像是有些自嘲。
“这孩子着实跟你相像”
“我们的儿子,自然是跟我像。”他将她揽进怀里,让她枕在他的腿上,轻轻地抚摸她的发髻,温柔地望着她:“若是女儿,还是像你一样好看的好。”
年关当日,偌大的兰苑中甚是冷清。使役们都被放回家中去了,烧柴煮饭这些琐碎事,都只得他们自己亲力亲为。
可卫青倒像是乐在其中,一清早便去井中打了满缸子的水,转身又将柴房的木材都取出来,砍了许多的柴火,足够用日的分量。
桃花晨起时来打水,却见堂堂大将军在柴房外劈柴,惊的赶忙放下手里的水桶,神色慌张地撵上去行礼道:“这可怎样使得!大将军,这些事还是由奴婢来做吧。”
“已差不多了。”他把手中的斧子放下,抬眼望着她,语气温和:“就我们四人,你就不要再拘礼了。水我已经挑好了,你去烧些热水,送到房里来吧。”
说罢,他低眉轻轻掸了掸身上沾染的沉霜,转身孑然而去。
桃花望着他徐徐离开,虽只着一袭朴素清减的青衫,与寻常人家的男子没有什么不同。可即便是如此,那挺拔蔚然的背影却总是透着不同于肉骨凡胎的气度与深秀。
她低眉望向地上那一堆被他落的整整齐齐的柴火,俯下身去捡起其中一根,握在手中沉默着端详了半晌。
虽皆为南之乔木,有人是火木柴薪,可有些人确是大厦栋梁。若是不能物尽其用,将栋梁化为柴薪付之一炬,是也能带来光和热,终也是大器小用,毁舟为杕。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创造轰轰烈烈的事业,而不是被困在这寻常人家柴米油盐的磕绊中。
李鸾比往日起晚了近一个时辰,一整夜过去了,房中却依旧十分温暖,应是他起来向暖炉中又添了炭火,才让她直到卫登隔着门来拜安时,才从美梦中仓皇醒来。
这才发现身旁的榻上已空了,余温早已所剩无几。
“外面冷,登儿你进来吧”李鸾忙披上一件外衫,望着门前那一抹小小的倒影柔声道。
“这我还是等娘亲梳洗完毕再来请安吧。”门外的人儿婉拒了,似是又对着门框拜了拜,轻唤了声:“娘亲,孩儿先行告退了。”
李鸾想要叫住那小人儿,却看着自己一身的凌乱,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数,便只得任由那稚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
娘亲
娘亲
原来被人唤作娘亲,竟是如此奇妙的感觉,仿佛树木一夜之间长出了茂密的枝蔓来,忽然有了保护一个人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