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俭连连点头,紧紧拽着爷爷的手,往他身边靠。
郭勤盯着刑场上那个囚犯,没有吭声。他犹记得谢明理昔日儒雅中透着威严的形象,和今日天差地别。爷爷的话,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在以后的岁月中,时刻谨记。
方瀚海提着一个食盒走上刑场,在谢明理面前蹲下。
谢明理吃惊地看着他从篮子里拿出两碟菜、一只玉壶、两只玉杯、一双筷子摆在面前空地上,不禁嘴唇颤抖,不知是怒还是气。
方瀚海头也不抬,淡淡道:“别小人之心。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当然,我也没有猫哭耗子的慈悲心肠。你好歹也算个人物,够资格让我来为你送行。何况,咱们还差点成了亲家。”
只几句话,便让谢明理平静了。
方瀚海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送到他嘴边。
谢明理仰头喝干了,道:“谢谢。”
方瀚海也喝了另一杯,又搛了一筷子菜喂他,然后自己也吃了一筷子,用的是同一双筷子,吃的是同一碗菜。
吃罢,方瀚海盯着他道:“既然走,就要放下一切,轻轻松松地上路。带着遗憾走,岂不死不瞑目!”
谢明理也盯着他,问:“什么意思?”
方瀚海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及早除掉郭织女?”
谢明理沉默不言,等于默认。
方瀚海叹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从郭家把技术转让给九大世家开始,谢家就动不了她了吗?你真白活了!”
谢明理失神——是啊,别说方家,严纪鹏和沈亿三肯定早有安排。类似的话,方瀚海当年在锦绣堂就对他说过,比刚才剖析更详细。
方瀚海继续斟酒、和他碰杯喝酒、喂他吃菜。
三杯后,方瀚海开始收拾碗筷。
谢明理感觉到末路的凄凉。
他看见谢天护在场外,偷偷地望着他。他双目湿润、心房剧烈抖动。临去时,他发现自己放不下的不是即将流放的女儿,而是才十几岁的儿子。他那稚嫩的肩膀。能扛得起谢家吗?
别的死囚亲属都是临行刑前上台送饭,儿子昨天就给他送了,这是不敢面对父亲被砍头呢。
他毅然对方瀚海道:“求你放过天护。他是个好孩子。”
方瀚海正将最后一只玉杯收进食盒,闻言动作一顿。然后抬眼看向他,摇头道:“这我可没法答应。”
谢明理睁大眼睛,目露恐惧。
方瀚海又道:“人是会变的。谁知他将来会不会是另一个谢明理?也许,是他不肯放过我呢,我有什么资格说放过他!”
说完站起身。转身就走。
谢明理松了口气,忙保证道:“天护不会的。”
方瀚海既然说到将来,说明他眼下不会动谢天护。
这一刻,谢明理无比庆幸儿子为人纯善。
若谢天护同谢吟月一样,方初等人绝不会放过谢家的。
方瀚海走两步,又转过身来。
他看着谢明理,认真道:“当年你若真除掉了郭姑娘,还是逃不脱这个结果。我儿子会更早提出和谢家退亲,和谢家决裂。这道理你本该明白,却为了你那个女儿。蒙昧了双眼和心志。”
说完,大步走出刑场。
谢明理脑中轰然炸开,彻底清醒:方初,在和谢吟月决裂到这样地步都没有对谢家落井下石的方初,如此重情义,怎会任由谢家对付郭清哑呢!从他接受郭清哑无偿转让技术那一刻起,就护定她了!他可以容忍谢吟月在商场上和郭清哑竞争,却绝不能容忍谢家采用阴暗手段对付郭清哑。同理,韩希夷也是一样。
谢家输给郭家的不是技术,是人心!
谢明理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