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辉这个名字,上学的时候,只有老师在课堂上点名或叫他起来回答问题时,才会叫他,一般关系普通的邻里乡亲都亲切地叫他小黑,关系很铁的哥们和血浓于水的亲戚们都热情地叫他黑狗,他最爱的妈妈对他的爱称是黑娃。
小时候,妈妈经常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黑娃啊,你爸爸走了,这家里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家里缺吃少穿的,你一定要为妈妈争气啊,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找一个好工作,娶一个漂亮的老婆,别让村子里的人看我们的笑话。”
这时候的田晓辉总是一边把泥巴捏成小轿车或小鸡小鸭的形状,一边点头道:“我知道了,妈妈。”
“你知道啥?说来听听。”妈妈很高兴,儿子非常懂事,也从不向她要钱买玩具,儿子的玩具都是他自己用泥巴捏出来的,各种各样的小汽车,小动物,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他的泥巴玩具一排排整齐地摆在墙角里,他坐在那里忙碌着,醉心着他的世界,一个小小的充满纯净童趣的世界。
田晓辉一边捏泥巴,一边大声说道:“要争气,要考大学,要娶漂亮老婆。”他说一句,就咯咯笑一声,说完仍旧低头忙着捏泥巴,只等着妈妈的表扬。
这时候他妈妈就感觉整个屋子都充满了阳光,她笑着注视着他夸道:“我的黑娃真聪明!”
田晓辉突然停下手里的活,扬起小小的脑袋思考了一会道:“妈妈,爸爸到哪里去了?”
“你爸爸……他去大城市挣钱去了。”妈妈忧伤地注视着儿子蓝盈盈的眼睛。
“爸爸啥时候回来?”田晓辉问道。
“等你长大了,你爸爸就回来了,你爸爸啊要给你买很多很多的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妈妈笑着说,但是眼睛里却含着泪。
“你是骗子,妈妈,婷婷说,我爸爸死了,不会回来了。”田晓辉又开始捏他没完成的小轿车的轮子。
妈妈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她一个人走到自己的承包田里,田里的菜花开得正艳,香气扑鼻,她放声大哭起来……田野里静得只有微风拂过的沙沙声,没有人会听到她悲愤的哭叫,漫山遍野的菜花如成千上万吨金灿灿的黄金般耀眼……
田晓辉才两岁时,他父亲就在某个早晨起床后失踪了,村子里的人们帮着黑娃妈妈翠嫂满山搜寻,但是始终没有结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月以后,人们放弃了搜寻,安慰翠嫂说,你家男人可能去大城市打工去了,他想去挣钱给你和小黑买好东西呢。
翠嫂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她点头默认了这个事实,至少村子里的乡亲们没有说她男人无情地抛弃了她娘俩。
翠嫂难过时就会跑到自己的承包田里去哭,有时默默流泪,有时干嚎几声。在凤凰山这个地方有不能在家里哭的风俗,因为人们迷信如果在家里哭,会倒血霉,不吉利,只有家里有人去世了,才会在家里哭。
田晓辉一天天长大,但是他并没有为妈妈争气,一九八五年初中毕业后,就没有考上高中,尽管翠嫂很失望,但是也没有办法,庆幸的是儿子比自己的文化高,她自己小学只读过二年级。
一天田晓辉和妈妈扛着锄头从田里回家,累得连走路都很困难了,阳光刺眼,他光着上身,浑身都是汗,汗水还湿透了他的短裤,他一步一瘸地边走边想,我田晓辉就这样一辈子都干这么苦这么累的活吗?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我得出去闯闯,我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能这样窝囊地在凤凰山活着。
他对妈妈说:“妈妈,我想去香江看看,听我同学说,那里很好找工作,一个月至少要挣六十块钱。”
“那么高的工资?那比工人还挣得多?是不是真的?”翠嫂虽然舍不得儿子出远门,但是儿子有这个打算,她还是很欣慰,至少证明儿子真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