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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当孩子的爹,但我是孩子的娘啊!」

    「大小姐,你那时和钟少爷已经有婚约,又怎能带着一个孩子出嫁?对燕家而言,要是你未婚生子的事传出去,更是颜面尽失啊!」

    「是你们……把孩子弄死了吗?」

    「没有,但孩子确实是发急病死了,送出去埋了。」

    「那你们把他埋在哪里?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一个没有名分的死婴,随便挖个坑便埋了,怎能找得到?」

    燕柔想到躺在冰冷地下的小小生命,心头不觉绞痛起来,眼里溢满泪水。「今天三月十九,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我每年都来上香。」

    「唉!那时候夫人不也劝小姐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吗?」叶嬷嬷和蔼地拍拍燕柔的手背:「二十多年了,小姐在钟家当了主母,生了钟家的儿子女儿,那些燕家大小姐的事情都过去了。」

    燕柔以丝巾拭去眼角泪珠,轻笑着:「我早忘了,只是今天见到叶嬷嬷,又勾起了往事,不谈了。」

    「我老人家记性不好,很多事情也忘了。」叶嬷嬷笑着,心里却为燕柔叹气,如果她真的忘了,又为何每年来上香呢?

    告别了叶嬷嬷,燕柔独自上大殿礼佛,等了一会儿,不见蝶影出现,小春和小夏又不知跑去哪里玩,她只好怀着心事,在寺内随处漫步。

    她每个月至少来一次水月寺,对寺里地形十分熟悉,刚才听师父说寺方打算翻修禅房,她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寺后的禅房。

    禅房门口大开,并没有听到木工敲打的声音,她俏声跨过门槛,见到一个满头灰发的男子背对也坐着,似乎正在低头雕琢东西。

    倚墙摆满了一支支剖成一半的竹子,去了青皮,长约三至五尺都有,有的竹面上用毛笔写了宇,有的竹面宇迹则已被雕空,而每支雕过字的竹子底端则刻有一个菩萨。

    燕柔认得那是住持文真大师的墨迹,他写的是心经,一支竹子写上一句,她从「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一句句读起。

    每读一句,她便看见底端的竹雕菩萨,观见之时,自然起了虔敬之心。只见各个天神面目不同,衣饰、法器、座骑也各自相异,而刻工精细,更是难得佳作。

    心经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而这个竹艺刻工……她更熟!

    燕柔震骇地望向那名男子。

    那个背影、那拿刀的姿势、那低头专注的神情,长久以来,一直就是深烙在她心底的剪影。只是,昔日黑发,今日白头,还有他脸上刀刻般的痕迹,在在说明了岁月的流逝。

    于笙听到了声响,他以为是寺里的僧人,抬起头来想打招呼,一见到燕柔的容貌,他的神情瞬间凝结。

    多少年了,他们不曾这样静静对望?

    两人的表情仍然平静,但眼里尽是波涛,燕柔目光越过了那痴缠的眼眸,看到于笙身后未完成雕工的竹子,上头写的是「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

    她能没有罣碍吗?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他就是她永远放不下的罣碍。无论她再怎么清心,再怎么念佛,但曾经有过的爱恨缠绵,却没有随着他们骨肉的死去而消失,二十多年来,她的心仍莫名地与他相恋。

    「你在这里……?」燕柔终于开了口。

    「大师要我刻心经,所以我就在这里。」

    「我们的孩子,死了。」燕柔忘了「忘记」,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那时她已怀胎五个月,两人相约暗夜离去,可是,他退却了,她痴痴地等候,他终究没来!从那夜起,她绝望,再由绝望生恨意。

    「噢……」子笙垂下眼皮,又开始雕刻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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