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不孝子想活活气死我是不是,在外头野荡这么多年仍难收心,老是想往外飞,你几时才能成熟点别让我操心,瞧瞧你现在的德行像样吗?我真不想承认你是战家的孩子。」
我也不想呀!老爸,可是我身不由己,谁叫我的基因中有一半是你贞献的、一身风尘仆仆的男子跷著脚斜倚豪华进口义大利沙发,酒红色的小牛皮显得雍容气派,与他脸上的颓废气质格格不入。
落魄青髭满布下颚,一双看不出品牌的老旧球鞋磨损不堪,看来像是走过不少地方历劫归来,沧桑得令人想请它到垃圾堆养老。
烟叼著未点,不在乎的神情极度张狂,几天没睡的眼皮微微下垂,强打起精神听著干篇一律的废话,希望不要误了待会的约会。
每隔一、两个月总会上演一回严父训子剧,好像他真的很不成材似的,成天混吃等死没什么出息,游手好闲挥霍祖产,是个名副其实的浪荡子。
其实不然。
他有一份正当而且称得上高尚的职业,但显然对大户人家而言不算什么,充满斗性和高度挑战性,能让他有活过来的感觉。
不过他知道终有一天得放下喜欢的工作回归家族企业,自由对他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神话,只要姓战一天就永远无法摆脱。
没办法选择父母只好一天拖过一天,最後通牒尚未下达,他还可逍遥好些时候。
「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耳朵里,你还要闲散多久,看你坐没坐相,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我造了什么孽才会生下你这不孝子,一点也不懂为人父母的苦心,你的心回来没……」
虚应了两声坐正假意聆听,疲惫的双眸投向窗外一片蔚蓝天空,一朵朵纯白云儿变化著万种风情,时而白兔,时而苍鹰,时而天使的模样。
不受控制的意识如天马行空,半醒半睡之际,云层中出现一张似曾相识的小脸。
像是被春雷劈中了,一幕幕难抹灭的往事如潮水般涌现,清晰得如昨日才发生。
记忆中有双怯弱如小鹿般的大眼总闪著泪光,长长的睫毛一掀一掀地好像蝴蝶羽翅非常可爱,红通通的脸颊细嫩无瑕,如同一尊活人阪的陶瓷娃娃令人爱不释手。
雪兰公主。
那是全校小朋友给她的昵称。
天真纯净的雪柔兰是每一位小男生心目中的公主,清纯可人没有脾气,浅浅一笑如春花绽放,腼然似童话中需要王子解救的纯真公主。
很难忘得了那头及腰的长发随风飘动的美丽,曾经暗恋过她的他好几度想偷偷摸她的发,看是不是和想像中一样柔顺,充满魔力。
那时他曾暗暗发誓要保护她一生一世,不让胆小怯弱的她再因一丝风吹单动而惊吓不已,害怕的抖著身子噙著泪。
她的泪让他心疼呀!即使多年以後他仍挂记在心,不知她过得好不好,是否如以往的胆小不敢上学,就怕校门口的梧桐树上会落下形似毛毛虫的落叶。
一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什么都怕,仿佛这个世界满是可怖阴影伺机而动,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可是却烙在他心底深处不曾遗忘。
美好而显得愚蠢的回忆,他当时应该向她要地址保持联络才是,不该令一段心悸由手中溜走,虽然她只有十四岁,一个小他两届的隔壁班女孩。
「……你再给我装聋作哑试试,别以为翅膀硬了我就管不住,凭我的财力要搞垮一间报社易如反掌,你自己考虑要先成家立业还是当你没用的记者……」
暗自呻吟的战政再也无法以平常心看待,如雪片一般的相片往他面前一摆,意思明显得叫他想逃,不该自投罗网的回家送死。
为了追一桩宫商勾结的弊案,他整整三天没阖上眼,就怕这条头条新闻会因此断了线,死盯著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