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从会宾楼的上房传出来,经过门外的人还以为里面正在上演哪出欢欣大闹剧,若真如此,戏码的主角伶人应该觉得非常荣幸,他的角色居然可以让人发出打从心眼底大笑出来的嚷音。
当然,被人取笑的主角──封致虚──非但不觉得荣幸,反而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如果现在有第三者在场,他相信绝对没有人可以把“铁面无私”、“毋枉毋纵”、“正气凛然”的名捕头闻人独傲,与现在笑得快断气的男人联想在一块。早知道就应该召集闻人的手下一齐围观,如此一来,天下第一名捕为了顾及形象,或许就不敢像现在一样肆笑得完全没形象。
“笑……笑死我了……”闻人独傲伸出一根手指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蝎毒,寻常解毒药丸便可以化掉毒性……结果封大侠却……紧张得彷佛天塌下来……居然当著满城百姓的面大叫大嚷,还……还在客栈门口滑了一跤……跪在马粪里!哈哈哈……”
不晓得寻常百姓出手宰了大捕头会被朝廷判刑几年?
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他撇起不屑的嘴角。幸好他自小和哥哥相处的时间不多,否则现今江湖上只可能出现封致虚或闻人独傲其中一人,至于另外一个早八百年前就被对方分尸成八大块。
可见距离不仅造成美感,也赐给不识相的家伙活命的机会。
“你自个儿慢慢笑吧!笑完之后大门就在左首,要滚自己滚,恕小弟不克相送。”
他打道回守静的厢房,轻轻推开门扉。
床榻上,守静沉稳地徘徊于梦乡,上下眼睑密合的时间已经超过八个时辰,若非胸口稳定的起伏显示她处于睡眠状态,他颇有可能认为让她入土为安的时候到了。
照理说,守静根本不至于受伤的。她之所以中了毒镖,只能归诸他太过于轻敌,才会导致昨天下午修理哈老大那伙人时,他忽略了分出心思来关照南宫守静的必要性。
可是这也不能怪他呀!有记忆以来,他大多数活在自己照顾自己的世界里。自从父母双亡后,他跟随性格孤僻的天山怪客学艺,平时除了传授功夫的时候偶尔与师父相见,其他时日他大多被放任著自生自灭。十五岁那年虽然与同母异父的哥哥相认了,然而形单影只的生活方式已然成为他个性中无法排除的一部分。
肚子饿了,只需负责喂饱自己,一人饱全家饱;学成一套新功夫,买壶酒灌个烂醉就算最好的庆祝方式,向来也没想过应该找个朋友比画炫耀。打架输了,顶多拔腿就溜,反正江湖上脚程胜过他的高手现在八成还赖在娘胎里舍不得出世。
他从来不奢望仰仗任何人;相同的,也从不让任何人依靠。
孤独了二十六年,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品味出过去一个月与守静的朝夕共处,对他而言有多么特殊。
生平第一次,他开始为自己以外的人物添购衣衫,开始想法子喂饱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张嘴,开始担心同伴走出这道门槛之后是不是找得到路回来。
他突然学会了担心,学会了聊天、打屁、闲磕牙,在他生命中突然多出一个以往无缘接触过的东西──叫作“责任”。
但是显而易见的,他失职了。所以今天他才会坐在床沿打量昏睡了好几个时辰的南宫守静,任由歉疚感蚀损他的良心。
“唔……”微弱的呓吟声泄出守静的牙关。她的胸口重重起伏几下,扇形的长睫毛才徐缓地撑开一道细缝。
“绑匪,你还好吧?”检查伤患要紧,他暂时驱开盘桓在心头的亏欠和不安。
“疯……疯子虚?”她虚弱地开口,素来红艳的樱唇宛如褪了色的残花。
“我在这里。你想不想喝点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