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五○一号病房前,蒙于砚盯着门牌上的名字“乐静兰”,迟迟不敢敲门。
巡房的护士热心地走过来,轻手轻脚地帮他开了门,小声地对他说:“乐小姐刚刚才睡着,你别敲门吵醒她。”
乐小姐?蒙于砚道了谢,直觉护士对母亲的称呼很有趣,母亲已经六十多岁了,竟然还称呼她小姐。
他脚步轻缓地走到病床前,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一看见病床上熟睡的母亲时,他的心脏猛然一阵紧缩,双眼逐渐润湿了。
病床上的母亲整整瘦了一大圈,模样已和他六年前离开时大不相同了,他无力地在病床前坐下,痛苦地将脸埋进掌心。
他是独子,自从父亲在他十岁那年心脏病去世以后,他就和母亲两个人相依相伴过日子,六年前,因为一段感情的重挫,他选择离开台湾总公司,飞到旧金山,临行前,母亲为了不成为他的负担,自己提议要住到养老院去,他拥有百万年薪的身价,因此帮母亲找了一个需每月付费五万元的五星级养老院,希望借由优渥舒适的生活环境,来弥补心中无法亲自照顾母亲的愧欠。
当年,为了感情的受创,他逃到天涯海角去疗伤,浑然不知自己其实是将母亲送进一个黄金打造的牢笼,接到母亲罹患肝癌的通知后,才猛然惊觉自己对母亲的残酷。
急于请调回台湾,是想陪母亲走完最后的人生,他不负责任地抛下母亲六年,现在上天决定让他永远失去她,给他最严厉的惩罚,要让他一生一世都憾恨痛苦。
他捏紧拳头抵在前额,意识到就要永永远远失去一个人时,才知道心中的恐惧和害怕有多么庞大。
忽然间,他感觉到有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他抬起脸,看见母亲慈祥和蔼地笑看着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
母亲声音中的干哑和苍老,是他从来不曾听见过的,他的眼眶有点发热,喉头哽咽,几乎无法出声。
他清了清喉咙,努力掩饰自己悲伤的情绪。
“今天下午下飞机,先到公司报到,然后才过来的,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他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做化疗嘛,痛苦总是会有,忍忍也就过去了,比较心疼的是会掉头发,你看看,我最引以为傲的头发就快掉光了。”乐静兰很心疼地摸了摸头发,就这么轻轻一下,一小绺头发就落进她的掌心。
蒙于砚震动地看着那一绺夹有几丝白发的头发,小时候,母亲总是等在校门口接他放学,晚风吹动她柔滑乌黑的秀发,最是引人注目的焦点,而如今……
忽然,无措的眼泪掉到他的手背上,他赶紧低下头想偷偷拭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傻孩子,我不是要引你哭的,呵呵呵,你是个大男人了,别这个样子。”乐静兰爽朗的笑声一点也不像重症的病人。
“妈,对不起……”他忍着眼泪,深深自责为什么没有多花一点时间陪她。
“不许说对不起,我可没认为你有哪里对不起我。”乐静兰敲了下儿子的额头,双眼柔和清亮地看着他。“我在养老院里好得很,交了不少朋友,都很聊得来呀,你把一半的薪水花在那家养老院,为了不让你赔本,我干脆呀每天就把院里的设施轮流着用,一会儿洗三温暖、一会儿去健身房、一会儿唱KTV、一会儿看老电影,偶尔吃吃龙虾喝个咖啡,这辈子都没过过这么舒服惬意的日子,妈妈一直都没有机会谢谢你呢!”
“那是一回事,我不该把妈一个人丢在养老院里,我该多陪陪妈的。”他觉得母亲那么说是为了减轻他内心的愧疚。
“因为妈快死了吗?”乐静兰笑揉着儿子的头发,感觉就像逗弄一个小男孩那样。“你呀,想法乐观一点,生老病死是人人都要走的路,就像搭捷运一样呀,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