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如终于临盆了。
那天的产房中,只有秦姥姥、雪晴、和雪晴的奶妈苏姥姥。苏姥姥是经验丰富的产婆,也是姐妹二人的心腹。孩子呱呱落地,啼声响亮,苏姥姥利落的剪断脐带,对雪如匆匆的说:“恭喜福晋,是位小少爷!”
孩子被苏姥姥裹在臂弯里,往后就退。雪晴飞快的将事先准备好的男婴,往雪如眼前一送:
“快看一眼,我要抱出去报喜了!”
雪如的心,陡的往地底沉去,刚刚消失的阵痛,似乎又卷土重来,撕裂般的拉扯着雪如的五脏六腑。不!不!不!不!不!心中的呐喊,化为眼中的热泪。她奋力起身,一把拉住了正要往室外逃去的苏姥姥:
“不!把孩子给我!快把我的孩子,给我!”
“雪如,此时此刻,已不容后悔!”雪晴哑声的说:“任何人闯进门来,你我都是死罪一条!我答应你,你的女儿,苏姥姥会抱入我的府中去,我待她将一如亲生!你随时还可来我家探望她。这样,你并没有失去女儿,你不过是多了一个儿子!现在,事不宜迟,我要抱着小公子去见王爷了!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将集中在前厅,苏姥姥,你就趁乱打西边的后门溜出去!懂了吗?”
苏姥姥点着头,雪晴抱着男婴快步出门去。
无法后悔了!再也无法后悔了!雪如死命抢过自己的女儿来,那小小的,软软的,柔柔的,弱弱的小生命啊!她紧拥着那女婴,急促的,哑声的喊着:
“秦姥姥,梅花簪!梅花簪!”
秦姥姥飞奔至火盆前,拿夹子将炭火拨开,用手绢裹住簪柄,取出已在火中烤了多时的一支梅花簪来。簪子是特制的,小小的一朵金属梅花,下面缀着绿玉,缀着珠串,又缀着银流苏。“你们要做什么?”苏姥姥慌张的问。
“我要给她烙个记号免得你们再李代桃僵!”雪如紧张的说着,落着泪,把孩子面朝下放在膝上,用左手托着孩子的头,右手握住那烧红了的梅花簪,咬紧牙着,等待着。
“恭喜王爷!喜得麟儿呀!”
前厅传来纷杂的道贺声,人来人往声,脚步奔跑声……,接着,鞭炮齐鸣!一丛丛烟火,“唿”“唿”的冲上到去,乒乒乓乓的爆响开来。五光十色的烟花,满天飞舞,把窗纸都染白了。雪如手中的梅花簪,立即烙上了婴儿的右肩。
婴儿雪嫩的肌肤上,一阵白烟冒起,嗤嗤作声。婴儿“哇”的大哭起来,哭声淹没在此起彼落的鞭炮声里。雪如抖着手摔掉了那梅花簪,看了看那红肿的梅花烙痕,心中一阵绞痛,不禁泪如雨下,她一把搂住了孩子,痛喊着说:
“我苦命的女儿呀!这朵梅花,烙在你肩上,也烙在娘心上!今天这番生离,决非死别!娘会天天烧香拜佛,向上天祈求,希望终有那么一天,你能够回到娘的身边来!”她搂着孩子,吻着孩子:“再续母女情,但凭梅花烙!”
苏姥姥见时候不早,冲上前去,从雪如怀里,死命的抢去了婴儿。“福晋呀,为大局着想吧!孩子我抱走了!”
苏姥姥抱着婴儿,用一大堆脏衣服脏被单掩盖着,迅速的冲出门去了。雪如哭倒在秦姥姥怀里。
对雪如来说,那个晚上,她有一部分的生命,就跟这个“梅花烙”出了王府,徘徊在雪晴的都统府里去了。虽然,她换来的那个儿子珠圆玉润,长得十分可爱。但是,她却怎样也忘不掉出生就离别的那个女儿,和那个“梅花烙”。
新生的儿子,王爷为他取名皓祯,喜欢得不得了。满月时大宴宾客,连皇上都送了厚礼来。皓祯有挺直的鼻梁,和一对灵活的大眼睛,王爷口口声声,说孩子有他的“遗专”,浓眉大眼,又有饱满的天庭,一定会后福无穷。雪如听在耳里,看在眼里,惊在心里,痛在心里。是的,这是一件不容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