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宛露一冲进友岚的房间,就发现上了大当。什么猫头鹰,房里连只小麻雀都没有。宛露四面张望了一下,反身就想往屋外跑,可是,友岚已经把房门关上了。背靠在门上,他定定的望著她。“停一分钟!”他说。“为什么要骗我?”她恼怒的。“那儿有什么猫头鹰呢?我看你才是一只猫头鹰!又阴险,又狡猾!”
“并不是我说有猫头鹰吧?”友岚陪笑的说:“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什么猫头鹰的话,这是你哥哥说的,你怎么也记在我的帐上呢!”“反正你们是一个鼻孔出气,两个都是坏蛋!”
“好吧!”友岚忍耐的说:“就算我是坏蛋!”他让开了房门,忽然间兴致消沉而神情沮丧。“你走吧!我没料到,只有猫头鹰才能把你吸引住,如果我知道的话,别说一只猫头鹰,十只我都养了。”他的语气,他的神情,他的沮丧和消沉使她心中一紧,那股怜悯的、同情的情绪就油然而生。她望著他,好一会儿,然后她走到他身边,轻声的说:
“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摇了摇头。“不看也罢!”
她的眼睛里漾起一抹温柔的光采,她把手轻轻的扶在他的手腕上。“我要看!”她低声而固执的。
他抬眼看她,在她那翦水双瞳下昏乱了。
“哦,宛露!”他说:“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而死!”
“少胡说!我们又不拍电影,别背台词!”
他点点头,走到书桌旁边,他打开了抽屉,取出一本厚厚的剪贴簿。走回到宛露身边,他把那剪贴簿递在她手里。她有点诧异,有点惊奇,有点错愕。慢慢的,她翻开了封面,那米色的扉页上,有几行用美术体写出来的字:
“本想不相思,为怕相思苦,几番细思量,宁可相思苦!”她心中一跳,立刻想起到淡水去的路上,她和他讨论过这首小诗,当时自己对这宁可两个字,表示了强烈的反感。而他,为什么要写下这首小诗?抬起头来,她询问的望著他。他静静的说:“我用了很长久的时间,终于体会出‘宁可’这两个字的深意了,当你得不到,又抛不开的时候,除了‘宁可’,又能怎样?”她垂下头,默默的翻开了那张扉页,于是,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的一张照片,大约只有三四岁,光著脚丫,咧著大嘴,站在一棵美人蕉前面,丑极了。翻过这一页,又是一张照片,大约有五六岁了。再下去,是七八岁的……一页又一页,全是自己的照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收集的,贴满了一本。大约到十五六岁时,照片没有了。想必,那时他已经出国了,没机会再取得她的照片。她翻到最后一页,却赫然发现有两颗相并的红心,红心的当中,贴著两片已干枯的黄色花瓣。她愕然的抬起头来,瞪著他。
“记得吗?”他轻柔的说:“你过二十岁生日那天,我曾经从你头发上取下两片花瓣。金急雨!你说它是金急雨!对我而言,它倒像两滴相思雨!”
她闭了闭眼睛,蹙紧了眉头,合起那本册子,再扬起睫毛来的时候,她眼里已漾满了泪。
“友岚!”她轻轻的喊,声音里带著些儿震颤。“你不要这样子,你会把我弄哭。”“你肯为我流泪吗?”他哑声说,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她那泪光莹然的眸子使他怦然心动了,他俯过头去,她立即闪开了。“不要!友岚。”他站住了,脸色发白。
“为了那个记者吗?”他问。
她恳求似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代表了千言万语。
“好,”他退开去,把那本册子收回到抽屉里,背对著她,他的声音冷静、清幽,而坚决。“我不会灰心的,宛露!我会等著看这件事的结局!”有人敲门,顾太太在外面喊著:
“吃饭了!宛露,友岚!有话吃完饭再谈!”
宛露很快的擦了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