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向来冷面冷静的湛为,第一次感到这样没有把握。迟疑了一会儿,敲了敲门。
等待开门的短短几分钟,像是好几年一样长。
那张雪白雍容的艳颜在他眼前,素淡的像是当年初见她的时候。彼时,他还是无忧无虑的研究生,她已经是淡雅从容的女军医,现在,他的心机变得深沉无情,她依旧是记忆里的雪荷一抹。
「云真。」他向来平静的心跳突然变得很不规律。认不出他吗?应当的。当年不过是一面之缘,她怎么会……
「湛为?庄湛为?」她平静的面容出现惊喜,「你是殊为的弟弟……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吧?」
她记得我。她居然记得深深伤害过她的那家人。湛为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又有些苦涩。
「怎么会来玉里的?」她一让,「进来坐吧,我正在泡红茶。」
「大哥住院了,我和孝为来看他。」静默了一会儿,「我听大哥说,妳也在玉里,所以——」
「呵,」她笑了起来,「我也去看过他了。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偏偏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跌倒,还跌断骨头呢,实在很好笑。」
看着她如花般的娇容,他的思绪一直很飘忽。
大哥只知道她甜美温柔的这一面,一直没有告诉过他,在他带云真回来的前几个小时,他就看过云真的另一面。
那是他瞒着所有人,独属于自己的秘密。
也是夏天。台北的酷夏,连柏油路都为之融化。他默默的坐在家附近的咖啡馆,正翻着杂志,面对着广大的落地玻璃。
偶尔抬头,他看到有人跳楼。
事情发生的那么快,快得只有几秒钟。但是看在他的眼里像是慢动作一样。
一个女人绝望的从顶楼跳出去,一抹纤白的影子也跟着飞跃,他发誓,他还看到那抹纤白,点足在楼墙上好坠落得快一点,在三楼左右的距离横抱住轻生者,冉冉如纤云飘在地上站定。
热焰融融。这个安静的午后,没有人发现。
没有人发现生死只在几秒钟论定,没有人看到那位慈悲的谪仙人。
是呀,是谪仙。纤云一样的谪仙。
他匆匆的冲出去,那位美丽的谪仙穿了一身白,系着柔软的白绸巾,见他注意,只是淡淡一笑,身影便消失无踪。
我在做梦?回眼发现昏迷在地的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脸,在她半昏半醒中,发现她手底握着一颗扣子。
他作了一件不知道该不该做的事情,他拿走了那颗扣子。
以为这只是一场奇异的绮梦,没想到,几个小时后,那位谪仙出现在他家的客厅。他握紧了扣子,盯着她柔白绸巾下,隐约少掉的第二颗扣孔。
是她。真的是她。心脏剧烈的跳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素来敬重的大哥挽着谪仙,笑着,「这是我的女友,云真。」
像是从云端被踹下来,坠入深深的冰窖。
「怎么在发呆?」谪仙……不是,云真。云真含笑的看着他,温柔的眼眸像是洞悉一切般的慈悲明晰。
「没什么……」他静默片刻,「我只是想知道,十年前,母亲支开我们以后,跟妳说了什么?」
她只轻轻挑了眉,含笑。「十年前的事情,我已然忘怀。」轻啜着芳香的红茶。
就算知道她有异于常人,在知道的那时候,也只握拳对着母亲发怒,不顾她当时刚检查出致癌。
怎么可以对天上谪仙人有着世俗一般的要求?她本不同于尘世,有这样的缺憾,不过是贬谪的印记。不,那不是缺憾,那只是不同而已。
他发疯似的破口大骂母亲,骂心魂俱失的哥哥,关在房间里痛哭很久。家里宛如暴风过境,每个人都不好受,没人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