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今夜望着我的天使鱼,有个很可笑的念头渐渐成型——
我想我热爱的天使鱼想要逃亡了。
你说我荒谬也好,说我无聊也好,可是真的是这样觉得。
隔着那一大片玻璃,我终日瞪着它,看它做着无谓的尝试,心里很难过外面的世界如此凶险残忍,为什么要出来呢?
我如此地爱它,如此地厚待它,几乎用尽所有的缠绵,而它却不知感恩地想逃亡。
我是有些生气的。
它的头上有个小小的伤痕,我想是它撞玻璃时弄伤的。有点残忍地,我并没有理会它,就让它带着一点伤心的眼神盯着我看。
真的无法理解它的想法,在外面它是无法生活的,即使放它回到大海中,它依然会成为大鱼的食物,既是如此又何苦呢?
拥有了我的珍爱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去作那无谓的尝试呢?
不知道当它由玻璃水箱内看到外面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对外面的世界怀有憧憬吧。
不知如何才能让它相信这是十分不智的,我想,或许对它来说我只是个无情的监禁者,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爱着它。
很好笑吧?
当我怒斥着它的无知时,连自己都忍不住失笑,它只是一尾鱼啊,我又怎能责怪它的无知呢?
就像当我责怪着其他人的无知时,我本身是具有强烈的优越感的。
生命就是这么一回事,我无法否认自己对他的爱是站在比他高等的地位上,有时连爱其他的人也是一样,这使我成为一个十分孤独的人。
正因如此,我是这样地珍视我的天使鱼,至少它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无法容忍我的方式,可是现在居然连它也试图离我而去了。
真的是我的方式错误了吗?
爱本身是不具条件和一切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很不能理解,这样的方式、这样长久的时间,我已无法改变,这几乎已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尊严。
望着它带着倔强和一点点骄傲的美丽身影,像看着一个孩子似的好笑。
或许正因如此,使它强烈地产生离我而去的企图吧。
生命一旦偏离了轨道,想再回复正轨,势必会失去一些什么的,想要全身而退已不可能。
我和我的天使鱼彼此拉锯着彼此的感情。
不知怎地,我竟有些害怕,我——
会是那个失败者。
开幕酒会。
钟司在商业界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再加上郑烈传奇性的复出,这个酒会集合了各界的精英,可算是风云际会了。
各界名流穿梭在“凯悦”的大厅里,全是衣冠楚楚的,这是上流社会。
阿俐穿着她一千个不愿意穿的小礼服,倚在大厅的落地窗前,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
这种聚会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可是她千百个希望这会是最后一次。
有些人千方百计,为的是希望能踏进这样的圈子,过所谓上流人的生活;但对她来说,她宁可回家随便梳个马尾,穿她的破牛仔裤。
这不是假清高,能过优裕的生活是人人期盼的,她当然也不例外,但在这种场合,人人开口闭口的生意经、钱权势利,却不是她所能接受的。
“又在批判世界?”凯波微笑着来到她的身边:“你这样十分迷人。”
“谢谢。”她闷闷地晃晃自己的裙摆:“再迷人也比不上吃苦受罪来得厉害。”
“接受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就有这么难?”
“我没否认自己是个女人,我只是强烈地追求自由和舒适,别告诉我一件一、二千块的牛仔裤比不上这讨厌的衣服来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