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摔伤了几名工人,宗天和麦神父忙了一个早上,直到午饭时刻,才有机会伸伸懒腰。他不经意的往外一看,竟是银白色的世界;所有的屋顶、枝桠、道路都罩上一层薄薄的雪,远远的山都化入天际,苍茫一片。
今年的第一场雪,提醒他年关将近,又是他非返家不可的时候了。说是一个月就结束浮山的工作,但他拖了两个月,现在又迈进了第三个月。
他对家人朋友说了各式各样的借口,比如研究未完成,医院人手不够……
等等,但他很清楚,湘文才是最重要的因素。那一夜的谈话之后,他彷佛一个感染风寒的人,发了一身大汗,热退气顺,血脉舒畅,所有爷爷的规劝及师父的教训,都不如湘文发的那一顿火,能打到他的心坎上。
小小的湘文,竟有那么凶悍的一面?
不!他不该惊讶的,他早就吃过她顽强脾气的亏,只是她用温柔及眼泪来妆点,让人输得痛心,输得无可奈何。
那一夜,若不是太过意外,他不会那么轻易离去。不过事后想想,湘文骂得也没有错,他是系铃之人,也是解铃之人;他的确在儿女私情上着了魔,的确太狂傲自我……这些都是他努力要摆脱的障碍。
他是不该在乎湘文的。
为了表现自己的气度,他决定回到原先的幽默风趣,即使有湘文在场,他也会彬彬有礼。
然而,现在要看到湘文,竟比以前更难。有时候他故意绕过学校,就是不见她的人影,她似乎又开始玩躲迷藏的游戏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一直留在浮山,他要向她证明,她再也不会左右他的动向及情绪了。
雪停了,宗天正准备做出诊的工作,阿标突然破门而入,手里还抱着一个流血的孩子。
“快点,他被车撞了!”阿标神情慌张地说。
宗天连忙清洗伤口做处理,好在没损及筋骨,都是四肢的皮肉之痛,但孩子已经吓得泣不成声。
“平常按喇叭,大家都会自动地闪开,谁知道小三子会冲出来呢?”阿标懊恼地说。
“今天矿区出了点儿事,所以孩子比较没人管,也不能怪你。”宗天俐落地上药说:“瞧!没什么大碍,连针都不用缝。”
“谢天谢地,幸好我开得慢,范老师又动作迅速,及时抱开孩子……”阿标忽然转头说:“咦?范老师呢?她不是也受伤了吗?人怎么没到医院呢?”
“什么?湘文受伤了?严重吗?”宗天紧张地问。
“我不清楚,但她旗袍的下摆都染红了……”阿标说。
宗天还没听,拿起药箱就冲出去。他心中又气又急,这女孩脾气真怪,她说好不靠近医院,在这节骨眼也来这一招,她再逞强,总不能连命都不要了吧?
宗天走得飞快,完全不理会路上熟人的招呼。他穿过教室,来到厢房的跨院,白色的积雪上开始有红红的血迹,他的脸绷得更紧了。
湘文的房门是半开的,他一踏进去,她正在擦拭脚上那止不住血的伤口。
见他出现,吓了一跳,染血的巾帕掉落在地上,让他看到那长长短短,漫成一片的割痕。
“我的天,你伤成这样,竟然不到医院找我?”他蹲下来,大皱其眉的说。
“医院是你的范围,我不该去;这里是我的范围,你也不该来。”她转过身,不让他看脚伤。
“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他走向另一边说:“现在我是大夫,你是病人。”
“闹的人是你,不是我。”湘文回他说。
“此刻不是讨论这些原则规矩的时候。”他说着,一把抓住她的小腿。
湘文倒吸一口气,一半是因为痛,一半是因为他的触摸,但他正经的态度,今她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