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了,他却从没见过眼前这个女子。她到底是什么人?
无名爷爷曾经告诉过他,他会带他来不是因为他有能力医好他的病,而是因为他知道有个人或许救得了他;但这个人是谁?每当他一提起,无名爷爷总会沉默地摇摇头。他知道那所代表的意义他会死,因为能救他的人并不愿救他。
是命吧。上天如果要他死去,他不会有怨怼。
他早就有死在这不知名的荒山中的准备了。不回扬州,是因为他知道他的死会带给很多人痛苦;与其如此皆是要死,那还不如沉默地离去。
可是在死前,他想知道眼前这个如冰似霜……不,比霜雪还要冻人的女子究竟是谁?
对于这种莫名的执着,易盼月不知当作何解释?
执着,就是一种执着吧。
说不定她就是无名爷爷口中那个能救他──却不愿救他的人;但,可能吗?她看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一个将死的人不必知道太多。”冷傲霜口中吐出毫无暖气的言语。
如果听者有意的话,这种话是很伤人的。
易盼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这笑容假若能再过个几年,将会成为女子所眷恋的;只可惜他已是个半死人,再活也活不了多久。
何妨一试?易盼月有个直觉──
“你为什么不肯救我?”
冷傲霜全无表情地反问:“我为什么得救你不可?”
真被他给猜对了。但是这种冷酷却教他不觉心寒。
“我倒觉得是你没有能力救我吧?我的命可是阎王执意要拘提的。”易盼月苦笑了出来。扬州到处都在流传这种说法,似乎他当真蒙天厚爱。
“五毒蛊对我而言并不是难事。”冷傲霜悠悠地说:“如果百医神宫还在……救你一个,于我又有何难?”但是百医神宫在五年前就已经成为过去的历史了,看她,多讽刺!她确是百医神宫第八代的继承人啊,但却与一个失去国家的君王同样可笑。
她恨!她怎能无恨?
就因为百医神宫的存在对江湖上的毒门毒派有着太大的威胁,所以在一夕间,百医神宫上下三百口全数遭到杀害;而平时那些广受百医神宫恩惠的名门正派,又做了什么?
百医神宫向来表示不过问江湖世事,他们只救人。宫里的大夫个个都身怀一身的好医术,白道人来求助,百医神宫必尽棉薄之力;邪道人来求助,百医神宫也不会拒绝。
好人的命是命,坏人的命也是命,救人是不应该心存等差的。从前她所受的便是这样的教诲。
但是事实却告诉她,救人还不如救一条狗。狗若忘恩负义,顶多咬你一口;人若忘恩负义,却要教你死都不晓得是怎么死的。
从那年起,她继续钻研更高深的医术,但拒绝再替任何人治病。
而药奴是个傻子,直到现在他还抱持着医者当慈悲为怀的心,化名无名郎中,跑遍大江南北地为人看病,真傻!
冷傲霜万分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救你是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冷傲霜故意又说。不知怎地,易盼月看人的眼神有一种似欲窥破一切的了然;而她,极度不喜欢这种了然。
易盼月想再说点什么,怎知胸中一股气血突然上涌上阵晕眩,他从石床上摔了下来,口角又开始溢出腥血。
冷傲霜直觉地伸手去扶他,易盼月勉强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冷傲霜一眼。
他知道她不是绝对的无情—毕竟笑意是隐藏不住的,此时易盼月的神情正综合了痛苦和笑容。
冷傲霜从他的神情中察觉了他的想法,她眉心微蹙,放开了扶住他的手,冷漠地任凭他忍受蛊毒的侵害。
她不会为了他而破除自己不再替人医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