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兰公主出嫁了,绵延数里之长的迎亲队伍从姽方王宫出发,沿途所经之处,百姓扶老携幼挤满道路两旁,翘首注视着备受大家爱戴的长公主远嫁出国的盛大排场。
光是陪嫁侍女就有百来名,千娇百媚的妙龄女郎骑在以红缎装饰的栗色骏马上,分别在前导路,与在公主喜车两旁护卫。她们头戴红色的罗纱头巾,真珠头钗装点如云的发髻,身穿绣有金色兰花图案的红袍,个个英气勃发,神采飞扬,不愧是由芳兰公主一手调教、并曾跟随公主统御兵马对抗外敌入侵的女战士。
姽方王为爱女置办的嫁妆由二十辆大车载运,跟随在以纯金雕镂的金色兰花及龙凤图案所装饰的车身、窗户上面垂有彩绣珠帘的喜车后头。公主的爱马由专人牵引随行,队伍最外围则是姽方雄赳气昂的军队与天朝的迎亲队伍。如此周严的护卫,壮盛的场面,引得看热闹的人群惊叹声连连。
有人偷偷羡慕,有人舍不得爱民如子的公主就这么嫁走了,还有人为新郎不是我而黯黯伤怀……然而,这些心声都传不到喜车里的芳兰公主耳里。
凤冠霞帔遮掩下的娇容始终沉静,内在的灵魂却如汹涌的波涛般安定不下来。她紧紧握着拳头,不让自己回头去看那越来越显模糊的家园,那居住了十八年的宫殿,还有她挚爱的家人……
别了,此去之后,应是相会难有期,只怕终此一生都无法回到桅方。
想到这里,充盈于眼眶里的灼热终于化成滚烫的珠泪自眼睫间进落,她连忙深吸口气,警告自己要坚强。如果现在就掉泪,以后的日子岂不是眼泪流不完!
再也不能随时赖在父王怀抱里撒娇,她……也不想成为必须倚靠皇帝宠爱的天朝皇后,这使得等待她的未来变得更加诡谲难测。
善善无法确定命运会让她得偿所愿,还是带领她走进一个没有希望的婚姻里,只知道她不想成为皇帝后宫的女人之一。尽管是最有权势的女人,还是得仰赐予她这份权势的皇帝的鼻息,谁知哪一天他会想收回这份恩典,到时候她连自尊都没有……
她绝不让自己过得这么屈辱、可怜!她是祁善善,姽方的八宝公主,不是寻常的弱女子。如果她想要什么,会自己去争取,绝不依靠别人的恩典!
“公主……”察觉到主人心里的激动,桂香担心地轻唤,“您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已经出城了,公主要是觉得难受,桂香帮您换下这身累赘的衣物好吗?”
“可以吗?”她轻喃。
“当然行。反正我们坐在车里,没人瞧见。再说,从这里到天朝的京城还要大半个月,这身笨重衣物尽管华丽无比,总不及轻便的衣服让人舒服,公主定然受不了吧。”
“桂香,你真了解本宫。”她轻叹。
不知为何,桂香有种头皮发紧的感觉,或许她宁愿不要那么了解公主,就不用担这些心了。
她暗暗叹气,和马车里的另一名侍女一起服侍芳兰公主更衣。
三人乘座的喜车,宽敞到六个人横躺、纵睡都很舒适,驾车的马是四匹胸前结着彩带与胸铃、训练有素的赤红色骏马,车厢里则以红色系的各种丝帛做装饰,还有软垫让乘座者舒适倚靠。横辕上本来有香柜,设有香炉、香匮、香宝等,但由于芳兰公主身带异香,浓郁清雅的气味哪里是任何香料所能及上的,所以早早给撤除,倒是多添了书柜及供人解闷的各色玩意、零食。
祁善善换上玄黄色的便服,喝丁口桂香奉上的热茶,伸出纤手自书架上拿了本岳墨生的作品,翻到新添上作者签名的那页。
龙飞凤舞的字迹如本人般俊逸,纤细的指尖爱恋地摩挲,仿佛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其实,她碰都没碰过他哩,岂知他皮肤温热还是不温热。但一个连眼光都那么炽热的人,皮肤当然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