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程真的目光有点儿贪婪地看着孙毓川,穿制服的他看上去更加英伟,他略见疲倦,来不及刮胡髭,与平时修饰整齐的孙毓川不一样。
程真觉得凄凉,只有在极幼小,大约只得七八岁的时候,才会以如此贪婪、留恋、爱慕与无助的目光看橱窗里的洋娃娃,或是他人身上一条美丽的纱裙,怎么搞的,她不是已经长大成人了吗?
鼻子又发酸了。
她把香槟取过打开喝,手段一流,一看就知道亲手开过千支以上,只闻“卜”一声,立刻斟入高杯,忙不迭喝一口,像口渴小孩享受汽水那样。
孙毓川也专注地看着她。
程真清清喉咙,“坐得近一点。”
孙放下咖啡杯,轻声说:“不能再近了。”
程真说:“我们之间起码距离两公尺。”
孙毓川声音更低,“实在不能再近了。”
程真颔首,“或许你是对的。”
过一刻他说:“你坐得近一点。”
程真立刻答:“不,我若坐近来,我得为后果负责,我不打算那么做。”
孙毓川笑了,他搁起穿着短靴子的腿。
过一刻他说:“我有一子一女。”
程真点头,“我听说过。”
“他们此刻在美国接受教育,与祖父母同住麻省。”
程真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私事。
“我与妻子青梅竹马,二十多岁就结婚,彼此很尊重,她不适应东方生活,留法留美时间比较长,我的公事十分忙碌,二人相处时间不多。”
程真不语,忙着自斟自饮。
“但是我一直非常关怀她。”
孙毓川说到这里,略为犹疑,目光转到窗外,辽阔的天空是灰紫色的,大团大团雨云聚集高空,随时会下大雨。
“……要到很最近,我才知道,我没有恋爱过。”
程真放下杯子,感喟道:“只有极少人才有恋爱的机会。”
“他们是幸运,抑或不幸?”
“我不知道,看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在什么人身上发生。”
孙毓川轻轻叹口气,“与你说话很有意思,能够无话不说,诚属难得。”
程真微笑,“有时,谈话对象比恋爱对象还要难找。”
他放下双腿,“我要走了。”
“这么快?”
他微笑,“你会恳求我多留一刻吗?后果可是要你负责的啊。”
程真忽然说:“我愿意负责任。”
孙毓川一怔。
程真笑了,“不过,久留没有意思,今日的话已经讲完,留待第二日吧。”
他忽然问:“你可有思念我?”
程真答:“全时间。”
他又问:“我们是在恋爱吗?”
“几乎是了。”程真微笑。
“那多可怕。”
“是,我同意。”
“有什么办法可以——”
程真答:“毫无办法。”
孙毓川苦笑。
程真安慰他,“别担心,至少我们是清醒的。”
“是更好抑或更坏?”
程真答:“更坏。”
孙毓川大笑,“程真,你真可爱。”
“我也知道。”程真十分自豪。
“我从不认识比你更享受生活的人。”
“那是我生存之道,不比你们,我生下来时一无所有,既来之则安之,非得尽量争取,自得其乐不可。”
“我真的要走了,我要赶飞机。”
程真送客到门口。
“希望下次是我开门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