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香港世贞跑去找姐姐,宇贞也知道她为何而来。
两姐妹,又无利害冲突,何必虚伪,因此十分坦白。
她缓缓对妹妹说:“你也看到了,实在住不下。”
这是真的,公寓统共得两个小房间,他们夫妻一间,保姆与婴儿一间,已无空余地。
“除非,你睡沙发,实非长远之计,两个星期半个月则不妨。”
世贞讪笑,她不知怎么会上门来,难道希望姐夫睡到客厅不成。
“总共只得六百平方尺面积,已经挤了四个人,幼儿晚上啼哭,一家惊醒,你不会喜欢,况且,你衣服鞋袜一大堆,也不是寄人篱下的格局。”
世贞点点头。姐姐试探地,“你手头紧,我可以借一点给你。”
世贞尚未开口,姐姐又说:“一万两万无所谓,多则没有。”
世贞欠欠身,“我明白。”
“请你多多包涵,爱莫能助,切勿为此伤了姐妹和气,有空来吃饭。”
“是,我告辞了。”
幼儿哭泣,宇贞坐不稳,家务助理忙着在狭小厨房里炒菜,油烟阵阵。
门一响,姐夫下班回来了,小公寓连转弯余地也没有。
世贞唯唯诺诺告辞。
她姐夫吴兆开松开解领带脱外套,“世贞来干什么?”
宇贞叹口气。“是来赊还是来借?”“我已打发她。”
“已经廿一岁了,一贯如此无打算,真不是办法。”
“社会虚荣,造就这一班女孩子,一身名贵穿戴,净挂住吃喝玩乐。”
“那你说说她。”宇贞微笑,“她哪听得进我这种小家庭主妇的忠告,她一定在想,咄,龙搁浅水遭虾戏。”世贞一到大厦楼下天就下雨了,她皱起眉头,叫一部街车,赶回自己的家去。
世贞其实也不是全无灵魂的一个女子,只不过生活窘逼之际,人人都会露出狠狠之态。她没精打采推开门。
与她合伙租屋住的胡雅慈自电脑荧幕上抬起头,“真失败,全写在你脸上。”世贞看到桌上有半支红酒,倒出来喝一口。“有何打算?”
“继续找工作。”
“有无羡慕令姐幸福家庭生活?”世贞讪笑,“谢谢,不敢当。”
“那种刻板像不像吃套餐?撤下头盘,来一个汤,然后是主菜,甜品大概是子女大学毕业成家立室之类。”世贞也嗤一声笑,“有时还会吃出一双蟑螂来。”“是呀,那种丈夫保不定也会有外遇。”两人嘻哈绝倒。
半晌世贞叹口气,“已欠了三个月房租了,怎么办?”
“我替你垫着。”“你看,远亲不如近邻。”
“你也别太叫我吃亏。”世贞又喝一口酒,“最近工作不好找,再次上轨道之后,我也怕了,说什么都搞些节蓄。”雅慈揉揉眼,“我们这一代人不到三十岁就会瞎掉。”“每隔三十分钟你得让双目休息一下。”
“这样子下去真不是办法。听说五十年代织假发女工操作三年双眼都做坏掉,我们又有什么不同。”
“有。即使盲了,我们穿过意大利时装喝过法国葡萄酒。”
雅慈叹口气,“不知何日出头。”世贞感喟,“现在开始筹谋已经迟了,十六七岁立志弄钱又还好些,穷女,谁给你面子,你又拿什么东西换给人。”
世贞忽然轻轻说:“肉身。”“那真是悲哀的。”
“最好当然是正式结婚。”“也不一定长久。”
“有八位数字赡养费好移民了。”世贞咕咕笑,“真堕落。”
雅慈哼一声,“说说而已,你我至今还是个苦哈哈的女白领,可见会吠的狗不咬人。”
“说说你的择偶条件。”雅慈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