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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眉开眼笑,“裕进你又长高了。”

    裕进一眼看到祖父缺了一只门牙。

    “爷爷,我陪你去镶好牙齿。”

    “谁看见?算了。”

    裕进怪心疼,“我看见。”

    “好……”老人忽然起劲起来,真的,万一要见孙媳妇,整齐一点。

    家里还雇着司机,把两个年轻人载回家。

    袁松茂说:“别忘记联络。”摇手道别。

    祖母正在搓麻将,特地放下牌来看裕进,“都是你妈,祟洋,把我儿子叫了去外国陪她,一年见不到一次。”

    陈老太太比媳妇矜贵,外国生活到底清劳。

    她转过头去同牌搭子说:“我才不去外国长住,左一句清人,右一句支那,受不了。”

    裕进把祖母重新按在椅子上,替她摸一张牌,“一只鸟有没有用?”

    牌搭子都笑起来,“原来在做索子。”

    裕进淋一个浴,喝了绿豆汤,取过中文报纸,试读新闻:“先夫:九十二……主内安息。”

    祖父过来,“嘘,这是讣闻,叫你祖母听见了要骂你,过来,帮我做模型。”

    祖父有个特别嗜好,他喜欢在瓶子里装砌模型帆船,真考耐心,一坐整个下午,用小钳子伸入瓶颈逐件砌好。

    裕进眼力好,手指够力,一下子做好一半。

    祖父高兴得不得了。

    牌局散后,祖母过来同他说话。

    天气热,裕进摊在藤榻上,看到祖母脚上有痱子粉,想起极幼时,祖母也替他扑粉,然后把他的胖手胖脚搂在怀中。

    他仿佛看到小小的自己到处乱跑,用蜡笔在墙上涂画。

    “这次好了,多住一会儿。”

    真热,街上全是人,大厦每一个单位都有人搓牌,要不,拔直喉咙唱歌,真是个嘈吵的城市。

    裕进在杂声中睡着。

    第二天早上他上门去学中文。

    老师是一位中年太太,姓邓,住郊外。

    ※         ※          ※

    邓太太的教学方法颇为特别,像古时书塾,琴棋书画一个人包办。

    裕进不但要读书写字,还练习法国画,并且欣赏戏曲音乐,每天三小时很快过去。

    下午也有一个女学生上门,十分留意陈裕进。一日,邓老师借故说:“丘永婷想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裕进不假思索地说:“已经订婚。”

    那个叫永婷的女孩子不错略具气质,但是,裕进喜欢的女孩子不属那类型,一口拒绝。

    他记性好,学得快,老师不教会话,专心传授诗词,裕进十分吸收。

    正当老人家庆幸从未见过那样听话斯文的年轻人之际,魔鬼的引诱来了。

    那已是晚上十时,裕进躺在床上看自然记录片:一群啄木鸟将一棵大树啄成蜂窝,每个小洞内储藏一枚橡子,预备过冬。

    裕进觉得可笑,看上去多像人类的银行保险箱。

    电话忽然响起,“喂,出来玩。”

    “甚么?我都睡了。”

    “神经病,快起来。”

    “改天行吗?”

    “今天是我二十二岁生日。”

    “哟,失敬失敬。”

    “快出来,十分钟后我来接你。”

    裕进只得换上便衣,果然,袁松茂的吉普车立刻到了。

    他大声叫:“男人的身体机能在我们这年纪已经开始衰退,来,快快悲情地庆祝。”

    车里还有两个朋友,都像喝过一点酒,情绪高涨,大声说笑。裕进不由得说:“让我来开车。”

    松茂也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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