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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二十年之后,她都没有忘记这一句话:叫你去搓搓内裤,这也是一个谜,是否佣人叫主人叫外甥女去洗内裤?至今难明。

    最容易弄明白的是,投亲靠友,一生一次,已经太多。日后梁守丹守着这个教训,再也没有向任何人开口求助。

    第二天清晨,守丹等着吃早点,舅舅先出来,咕咕哝哝与犹自在房中的妻子说着昨夜之事,一眼看见守丹,便一半解嘲,一半真心地说:“你瞧你这脚头,一踏进门来,我便丢掉一宗生意。”

    守丹不出声,只见舅母笑了,咪咪嘴,真似自心坎里笑出来,仿佛只要丈夫肯轻贱他那边的亲人,哪怕是妇,哪怕是孺,都合她心,合她意,无法合得拢嘴。

    当下守丹说:“我想去看妈妈。”

    舅舅摊开报纸,“你认得路吗?”

    认得,非认得不可。

    披上外套,空着肚子,守丹就出去了。

    临关门之前,听着那婴儿又哭起来,轻轻地唔呀,唔呀,似唤人,她母亲匆匆赶去抱她,由此可知,舅母并非没有爱心,她只是爱不了那么多旁人。

    守丹匆匆赶到母亲身边。

    母亲刚做完手术,疲弱地躺病床上,见到女儿,意外地问:“你怎么来了?”

    守丹把头轻轻伏母亲肩膀上,“妈妈,把锁匙给我,我想回家。”

    “家里无人,谁照顾你一日三餐。”

    “我会照顾自己。”

    粱太太叹气,“你恁地不听话,我与你舅舅说好,这个月本应轮到他寄钱返上海给外婆,由我代汇,换作你这两星期在他处寄住。你一回家,妈妈白白损失。”说着咳嗽起来,扯动伤口,痛恨落泪,心急气烦,一把推开女儿。

    守丹怔怔站一角,她原本可以把在舅舅家受的委屈向母亲哭诉,但是她没有,像是已经知道这样的事最普通不过,应该由她独自承担。

    梁太太抬起头,见守丹沉默地站一角,还以为她赌气,便加一句:“真笨!人笨万事难。”

    百忙中把门匙交给她,挥手叫她走,喘息着闭上眼睛。

    守丹在病床边站了会儿,才退到门口,适时才发觉那是一间双人房,邻床的太太正好奇地看着她,嘴角一丝鄙夷,像是看不起这样不懂事的女孩子。

    守丹低着头退出,乘公路车回家。

    到了家,她拨电话同舅舅打招呼,说晚上不再去留宿。

    走进厨房一看,锌盘里尚有未洗的碗碟,到底是自己的家,无论什么都有点温馨,守丹躺到自己的床上,觉得舒服多了。

    粱太太于五日后出院。

    “这样吧,”她皱着眉头,不胜其烦,“你不如去姑妈那里住。”

    守丹说:“我情愿留在自己家。”

    “我无暇照顾你。”

    守丹非常固执,“我不要去任何人的家。”

    “守丹,你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我不能陪你一辈子。”

    与苦情电影里情节完全不同,梁太太并没有抱住女儿哀哀痛哭,细诉衷情,病中的她力不从心,琐事积压,无从处理,守丹一出现就增加压力,她只希望女儿离开她的视线。

    “你且去姑妈处看看。”

    守丹去了。

    姑妈年纪比她父亲大一截,已经做了外婆,对守丹倒是十分亲善,叫她坐,斟一杯开水给她。

    居所环境狭小,她似不甚注重卫生,无论是窗帘、台布、垫褥,甚至是衣服、头发,都在一个月之前就该洗了而没冼,幸亏天气冷,闻不到气味。

    正在闲聊,就快要说到守丹的父亲,守丹听到身后有异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一岁左右的幼儿笑嘻嘻站在她身后。

    守丹也朝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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