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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搬进离群道七号三楼的时候是七月十四日。炎夏。

    七月十四日是法国独立纪念。

    在巴黎凯旋门下飘着红蓝白三色的国旗。

    但这是香港。

    七月十四日是一个炎热的日子。

    我没有什么行李,只有几箱衣服。夏天的菲奥露昔与古莱芝,冬天的皮草与呢绒。我做人的哲学是:你不让我穿,那不行。

    房东太太约三十馀岁,她站在影树下等我,她有很好的笑容。

    「呀,」她摊开手,「张小姐。」

    「你好?」我说:「我搬来了。」

    「我替你洗干净冰箱,买些水果放进去,希望你喜欢,在街市我看见石榴与新鲜莲蓬,忍不住替你买一点。」

    「谢谢你。」我把箱子自车子行李箱取出来。

    房东太太说:「这是你的车?一辆美丽的车。」

    「它是一辆‘摩根’,值一个金矿。」我说。

    「看得出。」

    我与她把衣箱抬进屋子。

    这是一层好公寓,柚木地板一长条一长条,老式的家具,老式的中国地毯,一只红木框子的钟,「当当」地敲三下,金鱼在露台的大水缸里「哺哺」地吸气。

    竹帘低垂,外边树上小鸟在唱。

    「我爱这个地方。」我说。

    「我很高兴你喜欢。」房东太太笑。

    我坐在老式绿绒沙发上。真觉得太平,这像是张爱玲小说中女主角居住的地方。

    绿绒有点旧,坐椅上压得光光的,但十分干净。

    「真是整洁。」

    「是的,以前住的那双老夫妻非常爱清洁。」房东太太说。

    「他们搬到哪儿去了?」我问。

    「女儿把他们接去加拿大。」

    「呵。」我说:「原来如此。」

    「电话在这里。」房东太太说:「登记的名字是我们的,你可以用,也可以再申请,你们年轻女孩子喜欢半夜说长气电话。」她笑。

    电话是老式黑色的,静静地搁在红木茶几上。

    「行啦。」我说。

    「睡房里有一束花。」她又笑,「不成敬意。」

    「谢谢,谢谢。」我写了张支票,递上去。

    她接过支票,「有什么事情,尽管通知我。」

    「知道。」

    然后她走了。

    厨房应有尽有,我烧开水,做茶,打开冰箱,拿出石榴,切作两半,坐在客厅中,一粒粒剥出来吃。

    石榴对我来说,是神秘而美艳的。你看过希腊神话吗,有没有听过大地之母的故事?她有一个独女叫宝赛翩,一日春游,宝赛翩给冥王普路图瞧见,冥王把她强抢到地狱,要立她为后。地母震怒,使大地五谷不生。天神宙斯令普路图释放宝赛翩,地母下去接女儿,嘱女儿什么也不可吃。但是宝赛翩经不起冥王苦劝,吃了三粒石榴子,从此以后做了冥后,一年之内只获得六个月回到地上,因此大地只有春夏两季,有植物生长。

    石榴子。

    我把子吐在水晶烟灰缸中,这间屋子什么都有。租金并不便宜。原本我想住「茱丽亚」那种近海滩的房子,但是收入可耻,租不起,所以只好租这一层公寓,我觉得也很过得去。

    整个下午我花在整理衣服上。把裙子一件件挂起来,把毛衣摺好,藏好璋脑。

    觉得累已是下午四五点,太阳下山,把窗外的影树顶照得火红。

    我倒下床。

    床是那种有铜柱的,被单床褥全套见全,租这层公寓跟租别的不同,这像是在外国,房东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只需要躺下来睡。

    当我醒来时,电话铃已响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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