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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脸上到底长了多少皱纹是不是?”她笑。

    “明天早上九点半,我到你家来接你,仍然是利群道,是不是?”我问。

    “哗这么早。”她说,“好,九点半门口见。”

    老朋友即是老朋友,我感慨的想。年轻的时候才有真感情,现在都已经麻木不仁,矢恋带来的只有气愤而不是哀恸。数次热恋都了无踪迹,像做梦一般。小绵的故事不会比我少吧。但我们仍是老友。

    那一夜因为飞机劳顿,倒是睡得很熟,被闹钟叫醒,很是惆怅,曾有三年之久,替我按熄闹钟的是一个公认的美女。

    而你知道,美女变心变得比任何人都快,因为她受到的诱惑力也强,我终于失去了她。

    我驾父亲的车子到利群道,依然是那所旧房子,依然是木楼梯。仍旧只按一下铃,绵绵便下来。

    仍旧嘴里叫喊,“来啦来啦!”一边笑。

    恍惚间我像是一只鬼,回到旧居,寻到了亲人。

    我有点哽咽,抬头看着绵绵下来。

    她并没有老。圆圆眼睛与圆圆脸,黑发仍然是又直又短,但是她的仪态大方得多,兼夹别具风韵,眼神中的凌厉锋芒都不见了,代替是温柔与了解。

    她与我握手,“小珉,”她微笑,“你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个小珉。”

    我拥抱她一下,“小绵,你一点也没变。”

    “老啦,”她装个鬼脸,“腰间已经长出士啤呔。”

    我用手搭住她肩膀笑了起来。“士啤呔?我相信你不会。”

    “打算去哪里?”她仰起头看我。

    “你说。”

    “我带了泳衣,我们去浅水湾。”她说。

    “哦?”我惊异,“你没通知我,我没有泳裤。”

    “我替你借了小东的。记得小东吗?”她微笑,“我那小弟弟,现在在香港大学念医科。”

    “时间过得太快。”我唏嘘,“小东竟进了大学!”

    “这幢房子是香港硕果仅存的旧屋,明年也要拆了。”

    我只好点点头,感慨得要命。

    我们上车。我把车子向浅水湾驶去。

    小绵撩撩头发,笑说:“以前去浅水湾算是贵族玩意儿,现在香港人只有中下层才坐车到沙滩去游泳。”

    我诧异地问:“有钱人呢?”

    “驾游艇快艇出海去呀,”她笑,“避开人群,把船停在港,滑水、野餐,不晓得多够劲。”

    我说:“你想必也认识这样的男孩子吧?”

    “不认识,”她说,“所以光棍至今。”

    “我也追求不起这样的女孩子,所以频频失恋。”我笑。

    她似乎很了解,“小珉,做男人到底又还好一点。”

    我不响,车子已经驶进浅水湾道,这条美丽的路。

    “看,影树。”小绵说。

    “我看到。”

    中国红与玫瑰红,燃烧树顶,大火大火,轰轰烈烈,张爱玲口中的野火花,如此的灿烂,义无反顾的哀艳,如殉情者的血。

    小绵说:“他们说火奴鲁鲁的威基基美,但不过只有棕搁,单调得很。像吉里、巴哈马斯、百慕达这三个地方,实在又是老人才去的,去等死,”

    “完全赞成!”我由衷地说。

    车子到了浅水湾,我们更衣下沙滩。绵绵笑,“瞧惯三十八寸胸的鬼妹,现在你眼睛受委曲了。”

    我也好笑。

    她永远是这么明快轻松,这可爱的女子。

    我问:“你在英国念什么?”

    “艺术。”

    “上帝。”

    “所以我在做设计工作,不需要上班。”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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