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但却沉重地飞也飞不动,因为单薄若它,却负载了太多的错上加错──
一如她的血,和他的泪。
啸风大病了一场,缠绵于病榻之上,高烧不退,呓语不休。
仔细听他反覆念着的是什么,却只是翻来覆去的一个字──
湘……湘……湘……
他镇日昏昏沉沉,药喂他不进,人唤他不醒。他一日虚弱过一日,连太医都频频摇头,直叹若这情况持续恶化下去,要准备的便恐怕只有那素衣厚殓了。
皇帝惊觉这样下去不行。啸风是皇室仅存的一支根苗,若他继续耗弱下去,只会损伤国体,徒留金人进犯之机。
所以他当机立断做了主,在啸风仍意识模糊、徘徊于生死之际的时候,举行了立储大典,并顺道为他迎进了一位太子妃。
皇帝也是存着一点冲喜的希望的,但却不知是冲喜当真奏效,或是皇帝的殷切期望居功厥伟,啸风的病情却真的渐渐好转,一日清醒过一日。
等他终于意识清醒、能够与人对话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瞥了瞥那位由皇帝做主为他迎娶的太子妃。
他面无表情,也无反对,苍白的唇角只隐隐挂上了一丝讥嘲的微笑。
他看得出父皇的用心。
他为他迎的太子妃有着萧湘的眉、萧湘的眼,甚至连唇角挂着的,都是那宛若萧湘一般的笑。
但那又如何?
她毕竟不是萧湘。
萧湘已经是别人的妻,而他的世界也在同时间破灭。
父皇眼泛泪光,说很高兴他终于康复,终于活过来了。
但是他却疑惑着。
真的吗?他真的是活着的吗?
他的心已没有任何感觉,连父皇握着他的手、触碰着他,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地遥远。
他究竟是活着的?抑或是他早已经死了,而眼前这晃动着的一切,全是他在冥界之国见到的一场又一场的幻梦?
人生有如幻梦,这点他早知道。
说不定连他的萧湘追根究柢也只是他的一场幻梦。其实他从未失去过她,因为他从来也未曾拥有。
他只不过是作了一场梦,一场关于……
关于……
关于那世间也曾有过最美丽的春天的一场大梦。
岁月悠悠忽忽地过,人也悠悠忽忽地活。
世间本无事,唯庸人自扰之。
五年前那撼动京城的痴情狂爱已成过往,男女主角皆各自婚嫁,尤其其中一方在一年前先帝驾崩之后,如今更居于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尊贵地位。
这让即便是最饶舌的乡夫村妇,也明白不敢多事的道理,乖乖地噤口,让那段曾经是全国最喧嚣的热门话题沉入那秘密的深深箱底。
所有人都像忘了那回事,所有人都好好照常地过着他们的日子。
世间本无事,唯有庸人自扰之。
不做庸人,便不应该再自扰;但若能不自扰,是否又称得上还是个人?
萧湘神情飘忽地望着嘉靖公府波光荡漾的粼粼水面,晃动的湖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更显得飘逸如仙,绝丽不似人间。
五年过去了,她从少女缓缓长成少妇,岁月没有带给她什么,只是进一步淬炼了她的美貌,让她美得堪能倾国倾城,美得足以祸国殃民。
苏太夫人蹙眉凝视着不远处神思恍惚的儿媳妇──
红颜祸水!她只有这个感觉。
众人可以假装忘掉,但她却无法不想起。
新婚的隔日床单没有落红。她有的是个不贞洁的儿媳妇,而她却只能永远咬牙吃着闷亏,一切只因那始作俑者便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今日的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