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说的没错吧,安姬兰小姐,今天真是个晴朗的好日子。」艾米莉拉开窗帘后,见太阳已经升起,不禁得意地对安姬兰说道。 安姬兰仍然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她并不愿意张开眼睛去面对着这个世界。她只希望沈睡、沈睡,永远不要醒来,免得因为无法与王子重叙而感伤、惆怅。更可在睡梦中麻醉自己,逃避未来无尽无边的孤寂惨淡日子。
昨夜临睡前,她木然地躺在床上,想起伤心处,不禁嘤嘤地啼泣着,眼泪像决堤的河水般沾湿了枕头,直到哽咽嘶哑犹不能止。
她只好强迫自己回味着王子亲她、吻她时那种销魂的感觉,惟有如此,她才不会胡思乱想而忧虑心烦。 她不由得联想到王子说希望她完全属于他的话时,那种饥渴的神色及狂烈的热情。她知道自己也全心全意地希望把整个心身托付于他。
她觉得王子和自己本为一体,不可或缺,失去了对方的搭配,都不算是完美的个体。然而,明天他就要远离英国回塞法罗尼亚去,把她孤伶伶地留在英格兰。相契的两颗心之间竟阻隔着半个欧陆,怎不留下一望无际的寂寞凄凉?
她不禁想,如果自己也住在希腊的话,日子或许会好过一点。
那里处处显露着圣灵的光辉,会使人觉得与神祇接近,俗虑全消,更可借着广游神殿及博览古迹,增进对神话史实的了解,多少排遣一下寂寞,移转自己对王子的注意力。 左思右想,她仍然肯定地告诉自己,无论王子远在天涯或近在咫尺,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绝不可能因之或减。他们彼此需要对方,她相信,王子更需要她的鼓励。
不仅仅是她能使得他精神振奋,更因那伟大爱情的滋润,使两颗孤寂、焦虑的心欢腾雀跃。天神所赐的爱是如此的庄严神圣,王子竟把她当做女神一般,崇拜仰慕她而不敢妄加侵犯。
但他终究是个凡人-一个年轻力壮、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他仍然无法超脱生理上的欲念,亟需要她这个异性的慰藉。
「今天妳打算穿那一件衣服呢?安姬兰小姐?」艾米莉的问话打断了她复杂的思路。 她原想冲口回答说,「穿些代表致哀的衣服。」但她知道艾米莉根本不了解她内心的哀愁,要是听她这样答话,一定会吓呆了。
虽然她想开口打发老女仆离开卧房,让她一个人独自静一静,但又怕这样做不礼貌,太伤老妇人的心,只好忍住不说。
她也知道,纵然自己想逃避一切,不愿起床面对外界,但凸凸打艾米莉推门进房时,就立刻从床上跃下,兴冲冲地催促她带牠出去活动。
牠希望主人的生活规律,严守时间,如果她稍有延误,牠便以各种奇怪的动作来表示愤怒。 「艾米莉,妳认为我穿那一件比较好看呢?」虽然安姬兰没有一点兴致去挑选衣饰,却不忍泼艾米莉的冷水,还是随口问道。
昨天白天,她原以为王子会到花园里来看她,所以挑选了一件她自认为最漂亮的衣服穿上。昨夜与王子同赴塞法罗尼亚餐厅的聚会,从王子赞美、欣赏的眼光判断,她知道身上那件素雅的浅蓝礼服是穿对了。
今天,如果她也穿上美丽的衣服,却只有仆人们注意,那有何意思呢?
心头猛然惊觉今晚必须盛装赴修雷特郡主伉俪的宴会,不禁不寒而栗。
她内心只渴望躲在王子雄厚的臂膀里,如何摆得出一副愉快的神色去应付身旁的男士?更别提谈笑风声地接受男士们的邀舞。 当然在宴席上,她仍会恪守礼节,充分表现出淑女应具备的风范,只不过她就像一部自动操作机,机械化地做份内的事,等运转完毕,大功告成之后,她的心也将跟着枯竭,因为她的精神之火,真气之光早因强颜欢笑而消耗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