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安抬起头,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下雪了。天色转暗,斗大的雪花往下飘落,很快就将她和契尔的身躯覆上一层雪白。
“噢,”她惊喘出声,拭着睫毛和头发。“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雪了!”她伸出手,转了个大圈,伸出舌头,欢喜地舔吮着雪花。
“多久了?”契尔问,同时快速解开马匹的缰绳,将马牵过来。“瞧妳表现得像和迈斯同龄的孩子!”
她咧开个大大的笑容。“事实上,我那年十七岁,双亲带我到林肯夏访友。大雪整整下了一个星期,我们足足被困了半个月,路上的积雪才被清除。然而我爱极了其中的每一分钟!”
“快上马,琼安,”他将“凯莉”牵到她身边。“这场雪来得又急又大,恐怕会有危险──特别说我们又位在谷地里,相信我,到时可不是好玩的。”
听出了他惊惶的语气,她立刻上马,握住缰绳。契尔跟着上马,将她忘了的小帽递给她。“哪,戴着这个。”
琼安戴上帽子,忧虑地望着天空。“天色看起来很昏暗,不是吗?”
“的确,而且它会愈来愈糟,”契尔的神色阴郁。“我们必须快马奔驰。切记,紧跟在我的旁边,我们有五哩路要赶,而且这一路并不好走。”他带头冲出,示意她跟来。
她点点头,驱策“凯莉”跟了上去。
前十分钟还好,然而离开了树林的掩护后,漫天雪花被狂风卷起,朝脸面鞭笞而来,几乎无法张开眼,但至少她还可以看到契尔在她的右方。
接着梦魇开始了。当他们离开谷地后,大雪已经浓密得令人辨不清方向。
契尔对她大吼了些什么,指着地上,但她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或瞧清楚他在比什么。她摇摇头,别过头去,闪避刺痛眼睛的狂风暴雪。
当她再度转回头时,已经看不到契尔了。她隐约可以听到马蹄声──也或者那是“凯莉”的马蹄声?上帝保佑,她希望契尔仍然紧跟在她身边,指引她回家之路。
她低下头,抵挡暴风雪。雪似乎愈来愈大,刺痛了她的脸庞,麻木了她的感官。她紧靠着“凯莉”温暖的颈项,对牠喃喃鼓励,知道牠一定和她一样难以视物。
风雪愈急,遮蔽万物。琼安首度感到害怕了。
只剩下一哩路了──再一哩,她想着,祈祷契尔仍在周遭。现在她唯一听到的只有风雪的声音。
“凯莉”奋力往前行,但积雪开始阻碍了牠的步伐,雪堆迫使牠一再转向。琼安已在这一片无尽的雪白里失去了方向感,只能紧攀着“凯莉”,信任牠的直觉会引导她回家,但她开始担心“凯莉”的方向感就和她一样混淆,因为她们似乎一直在绕圈子。
她愈来愈湿冷,也愈来愈害怕,时间似乎变得永无止尽。最后她筋疲力竭地躺下来,紧抱着“凯莉”的颈项,试着汲取温暖到颤抖的身躯里。这一刻,她只想沉入睡乡。
睡吧!睡着了后,她就能温暖起来了。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屈服于入睡的冲动。死亡真的没有那么可怕……
琼安模糊地感觉强壮的手臂环住她,将她抱离“凯莉”的背上,拥紧她,热力熨贴着她的面颊。当然了,她眩晕地想着,这一定是天使,而我已经在天堂了。
“琼安──琼安,醒醒。老天,拜托,醒过来,甜心。妳回到家了,谢天谢地,妳回到家了。张开眼睛,琼,看着我。”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天使,并决定他长得很像契尔。他将她紧抱在胸前,大手捧着她的脸庞。她可以隔着外套和斗篷感觉到他的心跳──附和着她自己的心跳。
“噢,”她眨了眨眼,环顾着周遭,模糊地感觉到天堂看起来很像卫克菲庄园的马厩,而且契尔也不像天使。“我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