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城门矗立眼前,沿着山脊而建的城垛宛似一条巨大的土龙,将世界一分为二,隔成关内关外两个天地。
尘沙随风,来往穿梭于城墙内外,李妍掀开车帘望外,看着尘沙描绘风的线条,在沙地上回旋,她不由轻歎——自己,竟不如微小的沙粒,它们尚能随风自由,而她,却即将在步出城门后便与这天地相诀,再不能见柳枝迎风、杜鹃啼春的暖地风光。
她颓然放下掀着车帘的手,任黄绢阻隔视线。
再望又如何?她与这一切已是绝缘,再望,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坐在车里,她揣量着和城门间的距离,不用数刻,她便该会自漆黑的城门下穿越,踏上凛寒北国了吧?
蓦地,车行停止,李妍猛然抬眼,见到映现在车帘上的硕长身影。
「就要出关了,我们在这里暂歇片刻,公主要不要下车透透气?」声音略顿。「接下来的路还长着呢。」
听着他的话,李妍心中不禁一动。
原本,他们应该在出关之后才停歇的,为的是办理护送兵队的交接,等出了国境之后,就变成由回纥士兵来护行,他们应该没有必要在此处停留的;但是现在,急于赶路的克烈却下了这样的命令,为什么!是为了让她多存点回忆,因此让她下车来多看几眼生养出自己的土地、多吸几口母国的空气么……感受到他的体贴,她的心不由因之微颤。
李妍以行动代替话语,命随侍一旁的裴颖揭开车帘,一只宽厚的手掌等在车前,她视线一抬,正对上那双教她心悸的眼眸。
鹰隼般的利眼此刻是温柔的,略蹙的眉尖透着一股深沉而隐讳的歎息,直望着她,眸中的话语渗进她的心底,教她一时竟舍不得离开他的凝视,因而也癡癡地回望着。
「公主?」侍守车前的太监跪地扶着脚踏阶梯,发出带有疑问的叫唤。
李妍回过神来,略过克烈等待的手掌,自行下了车。视野在她眼前辽阔开来,平沙路的两旁是不见边际的无垠草原,风吹草低,漾成一片绿浪,似海般翻腾,几许枯枝点缀其间,平添萧瑟秋意。
克烈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放至背后,目光随着李妍的脚步,看着她的发丝随风飞扬,他又想起亲睹她美颜的那天——她的长发甩成虹弧,浓郁的香气直袭,教他心旌为之摇动,几欲沉醉……而现在,他好似又闻到了那抹甜香……裴颖拿着斗篷走向李妍,意欲为她披上,但李妍只摇了摇头,撇下裴颖,迳自向着草地走去。
「公主,」克烈赶上前来。「草丛里危险,您还是停步吧!」
李妍回头看着他,没有说话,但停下了脚步,转头怔怔地望着远方。
风扬起满天芒絮,似轻纱般薄掩着天幕,李妍伸出手捕捉着半空中的纤细,却因风的无情而徒劳。突然间,她觉得这像是在形容着她的际遇——她的命运不也如同这些飞絮一般,是她无能掌握的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歎气了。这样的景色,她将再也看不见了吧?
当李妍低下头时,斗篷朝她肩上覆盖而下,她回头一看,是克烈,他替她披上了斗篷。
相类似的动作勾引起回忆——很久以前,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在一个寒凛的冬日里,她父皇曾经把披风披上她的肩头,还说了句:「这孩子生得单弱……」语气里尽是怜惜。
那时,她险险为这句心疼她的话语而感动落泪,但是无情帝皇接下来却是询问太监:她的母亲是哪位宫妃?李妍这才知道,她的生身父亲居然连她的母亲是哪一个都记不清……回忆的画面和现实相融,李妍怔怔地看着克烈,激动的心情一时竟难以平复。
「公主还是多加珍重自己,这样的景致,未必是永诀,您还是有机会可以回来的。」克烈沉声安慰。因着读出她眼中的怀疑,他清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