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震落珠玉般莹泪,一如经风的花瓣凝露。
李妍放开了缰绳,任马自行放开四蹄狂驰。
风猎猎地扬着她的衣带,疾速奔驰中所扬起的沙尘刮疼了她的脸颊,一粒带有稜角的沙粒在她面靥上留下一道轻痕,犹似花瓣上的红丝。
强劲的风一向能驱去她心上所有的不快,但今天连疾驰所带起的风也吹不散她的烦恼,满腔的抑郁让她更加快了速度,超过胯下马儿所能负担的疾速,让马儿「嘶嘶」地喘着气,李妍却毫不疼惜地继续挥着马鞭。
快些!再更快些!她只想让马似风般奔跑,将她像缕轻烟般地被吹散在狂风里,不留一丝痕迹。
不顾前方有一小队人马缓慢前行,李妍狂驰着。
「让开!」李妍并未放慢速度,仍是狂驰地窜过那一小队人马之旁,似箭离弦般向前,顿时将那队人马抛在身后。克烈看着前方李妍的背影,浓密的剑眉微皱,略带不满地拍去身上的沙尘,心想那不知是哪个娇纵的千金,竟在这皇城之地肆无忌惮地纵马狂奔,照她那种跑法,就算是踏死了人也不足为奇。
「刚刚过去的那位就是恒安公主。」鸿胪寺主簿匡平指着李妍的背影说道。
克烈将眼光转向那已然望不清楚的背影,原来那就是赐婚下嫁回纥的恒安公主……那阵狂驰,想必是微弱的抗议吧!想着想着,他不觉暗暗歎了口气,但是他并未让身旁的匡平发现他心中的惋惜,只是淡淡地说道:「还好,看她刚才所施展的骑术,我倒是不用担心她会不出半年就死在大漠了。」
「喏!你对你未来的母亲就只有这种想法吗?」匡平哭笑不得地说。
「我需要有任何其它的想法吗?」克烈看了匡平一眼。「要有其它想法的人是我父汗,与我无关。」
匡平无可奈何地笑笑,只觉得克烈和一般他所接触到的回纥人大不相同,刚硬强悍的气质确是出于北地凛冽寒风的粹练而成;但是,眉宇间却多了一股压抑的沉稳,有别于一般北方男儿的豪爽坦直。
克烈的心思尽是萦绕在「母亲」这个字眼上,她将成为他的母亲?天!她才多大呢?不过十五、六吧!比他还小上将近十岁呢……微微的,他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歎息。
八月,正是桂香瀰漫风中的秋天。
经霜而绽的菊被剪下了插在瓶里,虽是今早新插的,却慨慨地没有生气,一如李妍上了粉的脸。
自从赐婚的旨意下来后,宫女们镇日忙于筹备李妍的嫁妆,奉命随行的医药百工乐伎等人莫不忙于和家人洒泪作别,被指派随行的宫女们也偷偷地哭……这些李妍都知道,她也想哭,但是早在半年前,她的泪就流尽了。
身为不受宠的宫妃之女,能虚挂着一个公主的头衔对她而言已是荣宠,从小到大,她见她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当然无法奢望父皇的金口承诺为她而更改,因此,在初闻星命之时闹了几次后她就死心了,泪终也随着心死而绝。
「小声些,别让公主听见了。」轻微的声音自窗外传入,自窗缝间,李妍见到一个宫女拭着泪,另一个担心地张望着,却正对上她的视线,两名宫女连忙擦着眼泪走开。
但李妍却似视而不见,只是望着窗外的天空。天色已渐染蓝,旭日的光芒穿透云层,揭示一天的开始。
今天,她就要永永远远地离开中土了……望着在自己身旁忙乱进出的宫女,这些人,也将跟她一样,即将葬身于陌生遥远的北地……没有新嫁娘的喜悦,李妍只是傀儡般地任宫女们摆佈,上妆、着衣、戴冠……人影无声地在她眼前晃动着,殿堂上距离遥远的皇帝撚须而笑,百官用着评价的眼神看着她行仪辞别宗祠,李妍僵硬的粉脸为她博得知礼的好评。
她不由得想着:在这一刻,她父皇心里是不是会有着一丝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