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授二年腊月,武则天欲赏花,遣使宣诏:“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众花无奈,屈从听命。唯独牡丹,严守花信,不听淫威,坚决不开。武则天老羞成怒,将四千株牡丹统统贬谪洛阳。群芳谱中,它便被列为王……环绕着维园南郊小径的翠竹颜色逐次深了,随着大地抖开的一道黑纱,夜色忽地苍茫起来。
星斗阵列,古柏老松眨着倦眼。这古庙有二百余岁了,即便白日香烟缭绕,善男信女熙攘往来,于此秋意渐浓的凉夜,亦不免露出疲态。
钟声寂然,孟扬点燃一炷香,上祈祭天。
二十五岁的楚孟扬,是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文人;可惜时运不济,家道中落,连上京赶考的盘缠都无法筹措,孤寒两袖,唯清风相伴。
流落到此庙,原想讨一碗米粥疗饥,没料到庙里的和尚比他还可怜,所有的香油钱尽遭土匪洗劫一空,连袈纱、鞋袜均未能幸免。天理何在?!
四天三夜滴水未进,今晚他着实饿慌了,脱下身上陈旧、可依然足以保暖的袍子,准备拿到市集换一碗面食里腹,能熬过一夜是一夜了。
英雄总有落难时,好汉不怕出身低。
楚孟扬自嘲一笑,瑟缩地步向冷清的夜市。
于寂寥当儿,蓦然掠过一阵花香。抬眼前望,百花如锦,却一株株、一朵朵正愁苦着。寒夜逼近,若犹卖不出去,越晚越濒近死亡,因为老规矩,破晓前无法出售的花,为了避免让人捡便宜,花农小贩都只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地拗折摧毁。所以那些花儿们都挣扎抖擞着,迸发余香,尽全力招引懂得怜香的客人。
楚孟扬诗书满腹,画工尤其堪称一流,任何姿妍灿色的花,只消轻忽一瞥,便能窥透端倪,画得唯妙唯肖。
忽然,没来由地,仿佛有双纤纤柔荑拉扯住他。驻足一看,竟是盆牡丹。
他从没喜欢过牡丹。
但眼前这盆,锦簇傲然,每朵花都开出粉紫两色,深浅浓淡,难以言喻的妖娆妩媚,且愤怒恣意地绽放着。
有股莫名的力量驱使他向前……“吓?!”跨得太大步,一不留神竟撞翻了那盆牡丹。
“哎呀呀呀!”花贩啧声连连,企图将损失极度夸张。“这株牡丹提前三个月开放,乃属珍品,你你你……”
万物不依季节循序递嬗,非妖即孽!
楚孟扬显然颇不认同花贩的“珍品”之说。
“赔是不赔?”瞧他一脸不屑,花贩光火了。
“呃……那,那是多少钱?”反正无论多少钱他都赔不起,意思意思问一下,聊表心意。
有眉目了,花贩马上鼓起如簧之舌,“公子,这牡丹好呀,瞧,全档就属它最登样,这是千叶红花,又名状元红,其余的均不及它,真的没骗你,你眼光好,识货,要不是这样晚了,花五两银子还休想买得到。”
“五两?!”楚孟扬双眼瞠得比铜铃还大,“五文钱我也拿不出来。”
“装穷?”花贩见他仪表堂堂、气宇不凡,衣饰虽然简陋了些,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穷得一文不名的人呀。“你踢倒了我的牡丹花,大伙可都瞧见了。”
“我知道,但我真的没钱……”真是哑巴吃黄连。
“信你我就是王八——”花贩乱没礼貌地上下其手,往他身上胡搜一通。
吓!运气背到家了,这人浑身上上下下,居然……“没钱就拿衣服抵,今儿个算我倒楣。”花贩弯身抱起牡丹,塞进孟扬怀里。
“去去去,别杵在这儿妨碍我做生意。”
“喂,不行呀,那是……”花又不能吃,他要它做什么?
“再不走,当心我放狗咬你。”
楚孟扬瞥见斜侧一条系着绳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