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丝汀终于如愿以价,进了我的闺房。
“你是雅痞?”她惊讶地看我的大统舱。
她真会装,上次摸进来偷我的古玉坠子,这次又装得像从没来过。
但我没时间戳穿她,我急着坐下来看她刚才给我的遗嘱。
“爸爸一直记挂着你,不管我们走到哪里,他都说——如果阿青也在就好了。”克丽丝汀收起了她的复杂表情,挨到我身边说。
何必演戏给我看?我斜睨了她一眼。
“你说的我一句也听不僮。”
“没关系,你看了遗嘱就应该懂。”她潇洒地站起来,走进厨房,不一会儿,飘来阵阵咖啡香。
遣嘱是经过美国法院公证过的,还由法庭通过此地的律师事务所,在民生报上刊登过全文的公告,刊了三天。
“登那么多天你都没看到,难道你不认识字?”克丽丝汀端了两杯咖啡出来。
我完全没有想到,父亲在我幼年时离弃了我,到了我将近卅岁,还能再沾他的光。
“你太冷漠了!”她摇头:“爸爸这样爱你,你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用手肘撑住脸,刚才喝了酒,到现在脑中还是一片混乱。
“我该有什么感觉?”我茫然地问。
“哭啊!你少还会有眼泪吧!”
“为什么哭?”
“先是妈妈,再是外婆,然后是爸爸。杨青你已经没有亲人了,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我呆呆地凝视她。
“我说的是中国话,你听得懂国语吧?”克丽丝汀放下咖啡杯,站了起来:“谢谢你的咖啡,我该走了。”
门在她身后关起。
我仍坐在那儿,直到几分钟后,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地袭了上来,然后整个攫住了我,像怪兽一样把我吞噬进去。
我从来不知道我会哭。
我不是没哭过,但那是非常久非常久的事情,遥远得像上一辈子的事情。
发出第一声哭声时,我非常惊异,我不能相信那是我,但确确实实地出自我的喉咙。
“天哪!天哪!”我慌乱地想,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已经哭了出来,我的双肩抽动,五脏肺腑都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我一直认为是毫无关联的父亲,竟然和我发生感应了。这真可怕!我却无法抑制。
想到他临去前还叫着我的名字,我更用力咬紧了嘴唇,却哆嗦得怎么也咬不紧。
为什么是这样呢?为什么?
我恨过他,是不是?可是我们之间竟还有着怨恨也割不断的亲情。
泪不断滴了下来,模糊中,我听到电话铃声,但我不想理会,让它响吧!让它响彻全世界,我也不在乎。
我曾在乎过许多事情,在当时似乎都很重要,可是事实证明,并没有一件称得上是大事。而我自小憎恨、成人后漠视的父亲,倒在此时取代了一切。
我按住面孔,久久都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电话又响了,我抓起来,是诗瑗。
“听到我的新闻了吧?”她洋洋得意,与前日的闺中怨妇大不相同。
“什么屁新闻?”
“生气啦?”诗瑗发起嗲来,温功一流。
“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就那么糟吗?”她失望地说。
“有话快说!”
“我要成立工作室了。”
“什么工作室?你也需要工作?”
“我就知道你听了一定嫉妒,阿青,我学了那么多年艺术,不能埋没自己的才气,那是浪费,我应该振作起来,做一个出色的设计师,做一个出色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