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兰心里提醒自己,下次要记得问大卫是不是她吃的药使她最近做的梦特别清楚。昨天晚上——还是今天早上——她听到母亲在叫她。那温柔的声音应该是她母亲,还有谁会用法语和她说话?
莎兰躺下来闭上眼睛,将美梦拥在胸前。梦里的她四岁,和母亲一起在巴黎的厨房中,窗外吹进来的微风将锅里炖的羊肉汤的香味吹到屋内各个角落。莎兰爬上凳子。“妈,我也可以煮吗?”
她母亲让她帮忙加香料和调味料。“不要放太多大蒜,亲爱的。”妈警告她,亲了她一下。母亲的头发绾成髻,她俩穿着相配的蓝色母女围裙,身上的黄色洋装也是母亲亲手缝制的。
莎曼进来时,她的眼睛慢慢睁开。“妈妈是不是有一件紫丁香色的洋装?”
莎曼把花瓶里的水换新,剪掉一截花茎。莎兰的眼睛比先前亮了许多,气色也红润了一些。
“是的,是一件棉织花洋装。我送她的最后一次生日礼物。你为什么会问起呢?”
莎兰兴奋地握紧双手。她的梦不是幻想,是母亲在和她谈话。“我在梦中看到她穿,我的洋装是黄色的,我们在厨房里煮菜,我帮她做羊肉汤。我看得很清楚,莎曼。落地窗,窗帘、白色珐琅锅,以及门后她吊围裙的钩子,很神,对不对?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相信这些吗?”
莎曼将外套丢在椅子上,打开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每天早上她来之前都要告诉自己别让莎兰给惹恼。
“不用调侃我。我才不相信这些鬼话。我毫不怀疑你一定有各种颜色的洋装,包括各种黄色。至于和妈一起煮肉汤,这并不难解释,我们常会梦到最近的事物。昨天我们才谈到妈的羊肉汤,我详细地描述了厨房以及家里其他的摆设。所以你的梦相当合乎逻辑。”她往抽屉丢了一件干净的睡衣,然后用力关上。
“别小题大作,我只是问问而已。”
“才怪。”莎曼生气地转身面对她。“你还是原本那个自私的莎兰,总有一天我们得好好算一算帐。”
莎兰用手肘撑起自己。“现在就可以算了。”
莎曼仔细地打量她。“好让你正好可以控告我趁你虚弱的时候占你便宜?省省吧。时机和地点由我来选。”
莎兰注意到姊姊紧绷的表情。“别让癌症这种小事阻止你。我很想谈一谈,而你九年来也一直想和我摊牌,所以我们今天何不一吐为快?”
莎曼咬咬牙,不想被莎兰激怒。“我过几天就要走。”她冷冷地说。“我们等骨髓移植手术动完再说。这难道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
莎兰讪笑道:“你真是埋没了自己。想象力这么丰富,真应该去当作家。好,你走吧,亚瑟一定会很想你。”
“他有你。”
莎兰咬咬下唇。“还有大卫,别忘了他。”
莎曼身体一僵。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任由她耀武扬威?我真想拿把枪抵在她头上,而不是救她的命。“我要走了。”
“坐下,看在老天的份上。我是在给你机会说出你的不满。”她困难地吞吞口水,接下来说话的声音已近乎沙哑。“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道歉。”
“道歉!你?”莎曼讶异地目瞪口呆。“这是你道歉的方式?”
莎兰躺回床上。上帝,别激动,她告诉自己。向她道歉,事情就结束了,亚瑟需要莎曼。“是的,该死的,我对不起你。就是这样,我在很多事情上都对不起你。”
“譬如?”莎曼进逼道,太阳穴隐隐作痛。“譬如夺取了原本属于我的生活?或者是觉得需要我救你而觉得遗憾?”
莎兰毫不畏缩地迎上莎曼愤怒的眼光。“我也伤害到自己。”
莎曼大步踱到床边,八年来对莎兰所作所为的怨恨像山洪爆发一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