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医生说,「扪心自问,我们的过去谁无罪?会犯罪的是人,能原谅的是神。孩子,你对他不曾有愧於心吗?」
「确实……曾经有……」她心虚的回应。
「你希不希望他翻旧帐?」
「当然不希望。」
「你希不希望他原谅你?」
「希望。」
「那就好了,要以己度人。爱一个人,就要为他的安适著想。要两个人能平安过日子。」
龚慧安一边说话一边凝视镜中的自己。她终於如往昔一样,拥有一张美丽的瓜子脸,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灵巧的鼻子和一张有漂亮弧线的嘴唇。可是这个「终於」是得来不易的。她已从中悟得,挣扎的含义、珍惜的理由和希望的价值。她也明白,自己要的是平平安安的爱情。
不许再无事起波澜了。
人生哪能花太多时光在爱中错身?相爱的人哪堪一而再再而三任彼此像断了线的风筝?
「我看来和过去真的没什么不同吗?」她以手轻摸自己再度恢复柔细的脸颊。过去斑斓的伤痕已经像沙丘上的足迹被海风吹平了一样。
「可以说没什么不同,也可以说,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你又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的女孩子。」
「我可以以一切努力来唤回我的爱情吗?」
「可以,但一生都须努力。爱情不是一棵树上的果实,摘到了,吃掉了,淌了一嘴的蜜汁就算数,爱是一条路,和你的人生一样长,想要走得平和,每步都还是要费力。」
「麦医师,你从哪里得到这么多人生哲理?」
麦医生挪挪眼镜看看远方的浮云,他的嘴抿了一下,好像是有意在收伏自己的情绪,「从人生的错误里。」
这个年近六十,白发苍苍的老医师以平缓的语气对龚慧安诉说往事:「我曾有一个爱人,她也是我的妻于。她叫薇薇安,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她这一辈子,为了我,为了孩子做尽一切的事,使她的人生至死毫无空档。过去,我曾因一次手术失败,惹得官司缠身,而且对方缠讼不休,到最俊使我失去了工作家产,也使我失去了冷静的头脑,我酗酒终日,不务正业,回家只会打老婆,打孩子。好像非让整个家随著我一起完蛋不可,可怜的薇薇安,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用各种方法在与我的劣根性周旋,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
「她使你变好了吗?」
「没有,」麦医生涩涩的笑著,「二十年前使我变好的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也是一个整型医师,就是这个医院的院长奥莉薇亚女士。」
龚慧安依稀记得她的样子。虽然已年过半百,她的身形仍然十分俏丽,风度翩翩,气质良好,脸上的微笑亲切可人。
「她?你爱上她?」
「可以这么说。是因为对她的爱,才把我从酒精中毒的边缘中拉出来。才让我重建自己的生涯。我感激她,也爱她。我曾为要不要离开薇薇安而犹豫。」
「然後呢?」
「我并没有犹豫很久,不久之後,薇薇安就因癌症去世了。她在临去之前,竟然用一种非常平和的口吻对我说,我走了,你请奥莉薇亚女士替我照顾你吧,她那么聪明美丽,必然能够使你快乐。」
「唉,真令人感伤。可是你并没有和奥莉薇亚结婚吧?」
「从薇薇安离开之後,老实说,我就一直埋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对她好一点呢?为什么要让她明白我的不忠含恨以终呢?我对她的愧疚一天比一天深,使我越来越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下,我再也不能坦然面对奥莉薇亚的爱,始终认为自己是个罪人。」
「到现在还没法复原吗?」龚慧安吃惊的看著麦医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