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刚从剧院走出,忽然,长空的一声鸣唳惊动了他,在片刻间划破他的心。他有一种受伤的悸动,抬起头,便看到那只天鹅,重重地垂直地带着某种宿命的意味落在了他的脚下。
他没有一分钟耽搁地,把它送到了宠物医院,交给那位好像很有威严的老医生的时候,天鹅已经奄奄一息。曲风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会感觉心里那样地痛,好像,如果救不活这只天鹅,他自己也就没法活下去了似的,他抓着医生的手,迹近哀求:“你会救好它的是不是?它没事的吧?不会死吧?”
老医生翻检着天鹅的眼皮,将手伸进伤口里试深浅,几番检查,最后说:“是中了枪,没伤在要害,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没事的。”接着,他又说:“这只天鹅也奇怪得很,流了这么多血,却硬坚持着飞到这里来,应该是飞了很远的路吧。怎么做到的?”
那一瞬间,曲风想到了阮丹冰。丹冰也是在重伤之后依然坚持着最后的精力跳完《天鹅之死》的,她和这只天鹅一样,都有着惊人的毅力,和对生命的强烈的渴求。这使曲风更想救治天鹅了。
他给宠物医院打个电话:“我姓曲,昨天晚上送来一只天鹅,情况怎么样了?”
当他听说天鹅已经脱险的时候,竟是由衷地高兴,仿佛买彩票中了奖。缠绕了他许久的恍惚和伤痛好像忽然消失了,甚至轻松地吹起口哨来。
曲风今天的心情很好。
好心情的直接受益者是小林。
烛光晚餐,萨克斯风伴奏,玫瑰花,巧克力礼盒,一个女孩子希翼可以在生日夜得到的,小林都得到了。
当曲风心情好的时候,实在是一个调情的高手。
同时,也是梦女郎的杀手。
小林的眼睛在烛光下扑朔迷离:“曲风,你对我真好。”
曲风不置可否地笑:“许愿吧。”
小林许了愿,吹了蜡烛。曲风又说:“切蛋糕吧。”小林问:“怎么你不问我许了什么愿吗?”曲风笑,答:“无论什么样的愿望,我都祝你会实现。”小林的脸红了,眼光更加朦胧痴迷。
跳舞的时候,小林问起了那只天鹅:“你打算把它怎么办?”
曲风说:“治好它的伤,就把它放飞。”
“我昨天和水儿说起天鹅,她很好奇呢。”
“水儿是谁?”
“是我的外甥女儿,我姐姐的孩子。”小林说,这样地同曲风闲话家常使她有种特别的亲如一家人的感觉,心里痒痒地喜悦,不明所以。因为不明所以,那喜悦便显得不牢靠,于是忍不住说得再多些,更多些,好像怕一停下来幸福感就会飞走了似的:“水儿今年12岁了,是个真正的小美人儿。一个小女孩,美艳得那样过分,一出生就眉眼分明的,大家看了,嘴上都只说漂亮,像洋娃娃,心里总是觉得怪。只有阿婆直言直语,说:美成这样子,只怕折寿折福。”
曲风听了,心里一动,问:“怎么呢?”
小林得了鼓励,便更加絮絮地把家事说给他听:“水儿9岁的时候,被发现患有白血病。我姐姐为了给她治病,四处借债,头发都急白了,一年年治,一年年重犯,连血也已经换了两次,可还是不好。今年已经是第3个年头,医生说,如果再发病,只怕就没指望了。”这些原同他不相关的,可是同她相关,现在她同他说着这些本来同他无关的事情,就好像他们之间更近了,有了某种关联似的,把他和她的家她的亲人联系起来,他们也就成了亲人。
曲风一阵恻然。他见过她姐姐,她来探小林的班,匆匆来匆匆去,并没有交谈,只依稀记得她是个中年女人,衣着考究,举止得体,但眉宇间颇憔悴,总有股说不出的焦虑。他因而对她第一印象并不好,却想不到原来是为了这种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