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汝安踏进院子,耶诞红开得似血,美得残忍。连夜赶回台中老家至今已经快一星期,她没仔细看过院中的一草一木。多年来未曾回家长住,一下子跟着母亲、弟妹过着规律的生活,加上一切起居都由母亲打理得妥妥当当,她好似只是在“过日子”而已。
望着耶诞红,脑中浮现一幕幕有关严浩的记忆:从医院裹醒来的第一眼、淡水河口的小吃摊、海边的凉夜、溪头的深情缠绵……每一幕都历历在目,逼得她不得不承认──好想他!
想得心都痛了。
“汝安,谁的电话啊?”
“哦,妈,是找我的。”
陈香兰踏入院子,和女儿一起欣赏着院中盛开的耶诞红。
“台中天气暖和,耶诞红开得晚,台北早开了吧!”她不经意的看看女儿。
“嗯。”汝安似被看破心事般点头。
“女儿啊,台中四季如春,我当你是回来避寒的,你可不能赖着不走,我没多清理你的房间哪!”说着便蹲下身拿起铲子。
汝安会心的笑了笑,看着蹲在花圃前松土的母亲,“妈,你现在在写什么题材?”
“哪来什么题材?妈老了,封笔啰。”
“那我回来接你的出版社,好不好?”
“少来,当初充满雄心壮志,不愿留在台中的人是谁啊?而且我也没老到连一家小小的出版社都管不动。”
“妈,你称“小园丁”为“小小”的出版社?”它可有上百位的员工哪。
陈香兰侧过头,笑得贼贼的,“那我就更不能交给你管了。”
“为什么?”汝安不懂。
“女儿,你心有没有放在身上,我可是一清二楚,我可不想让你砸了我养老的饭碗。”
“妈,那我到出版社帮忙,纯学习可以吧?”
“不行!这样别人会说你是靠关系进来的,就更不会服气你的能力,不行。”陈香兰斩钉截铁的拒绝汝安的提议。
“妈!我在台北可是炙手可热的画者、作家耶!你这样说太过分了啦!”
“那你为何不回台北?”她认真的看着女儿。
汝安哑口无言,有些难堪的站起身欲走进屋内,却被母亲叫住。
“女儿啊!我记得从小就教你要勇敢、独立、不逃避,咱们丁家三个小孩可是个个信守教条,你是老大耶,别让小哲、小琪笑话了。”
汝安索性坐在玄关台阶上,打消逃避母亲的念头,望着母亲的背影发呆。当初怎么会舍得离开这样贴心的母亲而到台北?想着想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从身后环住母亲,汝安像小孩似的整个人贴在母亲背后,“妈,你真的不会舍不得我?”
陈香兰拍拍女儿的手背,“喂,毛毛虫爬到手上啦!”
汝安吓得一松手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母女俩同时大笑起来。
汝安感激的看着不多问、不叼念的母亲,母亲当她像下了班回家般自然,没有惊讶、没有责备,让汝安放下心中乱石,安心的整理她一度失控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同是作家的缘故,母亲像那种不必言语即可用水晶球把人看透的占卜师,让汝安无所遁形,却也不至于觉得难堪。
大门的关门声同时引起了她们的注意。是汝安的妹妹──丁汝琪。
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陈香兰见怪不怪的问:“怎么没请苏健男进来坐坐?”
苏健男是高丁汝琪一届的学长兼男友。
“叫他去……算啦!他根本没载我回来,怎么叫?”汝琪气愤的说。
“那你是搭公车回来?”汝安刺探性的问。她不相信这个倔强的妹妹会如此轻易放过折磨那个大男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