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是死亡的瞬间,无涉也不会怀疑。
还能感觉到女子透白的身躯穿过自己的一剎那,那椎心刺骨的寒颤,骨血彷佛被深深剥离的不适,伴随着几欲昏厥的不适席卷而来,一瞬间以为,自己将被吞噬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来取回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妳,就代替我死去吧!」
没有挣扎的余地,无涉只能任由女子缓慢的剥夺她的生命,然而,她却无法明白,若她从不曾存在,为何此刻仍会感到心痛?十数年的记忆如流水在她脑海里清晰,怎么能说,她从不曾活过?
眼角滑落的泪尚温热,落入身下湿软的草地成了虚无,那是她的爱、她的悲,该如何轻易抹去,活得如此辛苦,无论是苦是甜,她都是一步步走来,怎能毫不在乎的便抹煞了她。
「我……不要……」
伸手虚软的推拒着女子冰凉而苍白的身躯,却当双手才触及女子的身躯之时,便感觉那毫无所感的轻软,彷似一用力就会深深陷下那样柔软而冷白的肌肤深处一般。
「妳还是别妄想着挣扎了,这样妳才不会死得太痛苦哪。」
贴近耳边的低语,女子猛地探出一只细白的手揣进无涉的胸口,如雾一样的错觉,就这样硬生生看着女子的手臂没入自己的胸口。
无涉还未能反应,翻搅纠痛的感觉已自胸中扩散开来,犹如女子探入胸中的手正紧紧拧捏着心脉一般,禁不住便刷白了脸色。
她这才瞧见,女子的胸口一片鲜血的空洞,像是被人活生生剖了心……
「哎呀,妳发现了。」女子发现她的眼神,笑了笑,「没错,这也是他做的。当年,我恋他,他却负我,我于是在他身上下毒,唯一的解毒之法是吃了我的心……他吃了,在那一夜烧了整个村子,在火焰中亲手剖开我的胸膛,吞下我的心脏。」
无涉脸色一阵惨白。
「他吃了我的心,那样残忍的行为引起了天怒,于是将他打入魔道,他一辈子不生不死,怀着罪恶永远忏悔,永远永远……」
所以、所以他不愿爱人吗?
「这样的他,你还敢爱吗?」女子的手劲不减。
死亡阴影袭来,竟也教人退缩恐惧。
「啊──」
逐渐失了力的双手,甚至连依附的力气都没了,软软的垂落身下,感觉着不属于身体的异样窃据支配着剥削如风中残烛的躯体。
自手臂之后,无涉眼睁睁地看着女子俯卧着整个半身几乎没入她动弹不得的身躯,从胃里疯狂翻搅的恶心感加剧了融入身体四肢,却还能看见女子半仰起的脸孔,苍白而疯狂的微笑。
「把妳的身体给我吧!」白灿灿的衣角一处在风中飘扬,如同枯白的骨骸,挥手张扬着竖立起迎来地狱鬼卒的旗帜。
「我不……」沙哑的嗓音已趋无力,仅剩惨白的脸颊边,不知是汗水或是泪水,仍旧兀自固执倔强地顽强抵抗。「不是妳的替身……我是,无涉!」
一声声的宣告,竭尽气力的嘶喊,腥甜的气味已漫向喉间,是死亡的瞬间,脑海里的点滴记忆化为片段,却在脚边碎落残破,留不住一丝踪影,终究在这世间灰飞湮灭。
「无涉!」
彷佛在深沉的黑暗底,有人正呼喊着她的名,她却睁不开眼,以为深深的黑暗如泥泞噬人,脱不开那沉重的锁铐,只差一步便陷落而迷失,猛地却自暗里陡伸出一只手臂穿过了黑暗,牢牢抓紧了她。
只当是幻觉,直到愈加感觉抓在肩上的手心使力,那隐隐发疼的痛觉才使她缓缓睁开了眼,才发现抓着她的人,是断邪。
手臂穿过女子的身躯,直直抓牢了她。
「断……」勉勉强强开口,喊了一声,却再沙哑得发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