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作了个好长的梦,梦里他与她相伴嬉戏,没有束缚,也没有过去……
“芝苹。”
年迈的唤喊引回她的清醒,浑沌中她看见她的父亲,这是她的父亲吗?记忆中的父亲是魁梧不屈的,连笑都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刚硬,怎么眼前的江裕苍老得不像五十出头的壮年人,反倒似七、八十岁的老叟了无生趣?
“爸。”她方叫出这六个月来第一次重复的字,江裕就忍不住悲痛而泪下。
“爸,你怎么哭了?”
“芝苹……”江裕涕泪交纵:“爸对不起你,过去都是爸不好,忽略了你……”
“爸,女儿不怪你……”芝苹握住江裕因哭泣而颤抖的手:“以前是芝苹不懂事,不了解你的苦衷,对不起,爸,请你原谅我。”
江裕吃惊地感受到女儿的成熟稳重。
“爸,你会不会笑我到现在才领会?”
只有爱过,方知情重。
江裕盼这天盼了十年,私心总以为只要女儿识得情爱中苦,就能体谅他离乡再娶之举,
而今,总算听到女儿心平气和的谅解,却是这种场面,莫非是老天罚他没有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
“我不该怪你离开我们的家。”芝苹直到握匕首自杀时才明白,原来当年父亲会匆促结束在台湾的事业转至美国发展的原因,是因为他太爱母亲。
终日活在刻镂着往昔和乐气氛的房子里是永远也走不出丧妻的辛酸,唯有另起炉灶才能生存下去;爱一个人就是不让所爱之人牵挂,所以江裕选择远去,因为他不要会翠在天之灵还要为他忧心。
“阿姨还好吗?”
“洁西卡很好。”江裕提起续弦:“她知道你不喜欢她,所以没有来。”
“代我向阿姨说声对不起,以前是我任性。”芝苹气若游丝,但她的笑容却没有断过:“我想有个弟弟或妹妹来疼,爸——你还可以再生个……”
江裕摇首:“爸只有你这滴血脉,早在娶洁西卡的时候我就和她协议过,不再生儿育女,爸不想因为其他的孩子而疏忽了你,所以爸结扎了。”
“爸!”芝苹讶喘:“这怎么可以?”
“爸对不起你妈,常让你妈伤心,唯有专心照顾你才能告慰你妈含笑九泉,可是……爸是个失败的父亲!芝苹,你说,是谁伤你的,爸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和他周旋到底!”
“爸。”芝苹在压下伤口的噬痛后才又接下去:“你看我像是被人欺负吗?”
江裕怔仲,的确,芝苹从没如此酷似慈宁,慈宁的认天知命不会在一个受冤委屈的人身上看见。
“伤是我不小心弄的,不碍事。”芝苹指指无识:“爸,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女儿早死在路边,他姓吴,单名识,识字的识。这三个月来都是他在照顾我,还为了我连家也不能回,我们可要好好补偿人家。”
江裕真诚地执起无识的手,当他一身忧伤地抱着芝苹按门铃时,他就由他的眼神中得知他对芝苹用情很深。
“吴先生,谢谢你。”
无识何时迎视过人类的感恩?他抽回自己的手:“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爸,识哥。”芝苹将两个男人的视线拉回:“我想出院。”
“不行,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必须住院。”
芝苹没有告诉江裕,她的伤口永远不会止血,只是重申:“我要出院,待在医院会让我虚弱至死。”
“不许乱说话,我的女儿壮得很,还得给我这个老头子送终,不会有事的!”
芝苹不想和父亲争,看向无识。
“你要去哪?”无识清楚,就算将她五花大绑,她也会逃出医院,倒不如送她去,况且,宇剑的创伤对人类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