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鸢城的春天,繁花处处。
凉爽恰人的春风将梢上的洒金碧桃花瓣拂落,花白及粉红的办色在天际飘舞,一场花雨在桃花林间降下,如雪飘絮,却不如雪冰冷。
桃花林深处,坐落着一幢竹舍,在飞花青柳交织里间,仿似清幽隔绝的桃花源仙境。
这处竹舍位在银鸢城最具规模的曲府之中,刻意藏宝似地将竹舍筑于繁林之后,很明显有意不让人打扰,就连曲府的下人都严禁踏进桃花林,若犯家规,轻则挨几回板子,重则撤回卖身契,终生不得入曲府为奴——听起来像是好事,然而同样是为奴为婢,曲府的下人无论是薪俸及待遇都远胜过其他大户人家,所以寻常人是挤破了头想进曲府求顿温饱,没人傻到想被曲府扫地出门,去屈就其他更差的雇主。
那竹舍里,住着曲府王子最疼宠的女人,所以他愿意为她费心思量,甚至以一方天地囚住她,不许任何人见识她的清灵娇美——这是传言一。
那竹舍里,锁着曲府发疯的女主人,据说在夜半人静时分,经过桃花林外,混杂在沙沙风声间的凄凉幽泣音,让闻者为之毛骨悚然——这是传言二。
那竹舍里,放着曲府主子天大的秘密。至于这秘密是什么?有人说,曲府主子在里头豢养了妖兽,每日都有人大批大批饭菜送进去;有人说,别瞧那里看来遗世独立,实际上竹舍是曲府私下用来刑求敌犯之处,因为除了幽泣声外,更有嘶咆哀叫,仿佛正被烙铁极刑拷讯……
传言一桩多过一桩,桩桩听来都可信、桩桩听来都写实,然而桩桩说来难免加油添醋,桩桩无从查证。
那些传言,都半真半假,一项项拼凑起来,真相呼之欲出——
曲家主子跨进了竹舍,带着一身火气,紧绷的面容在平时就已经足以吓哭遍街孩子,此时眉眼一凛,杀气腾腾,腰间的银鞭上仿佛还带有已干涸的血迹,看来传言中,竹舍是刑求敌犯的可信性最高——
「呀——」女人悲凉的哭声传来。难道传言二发了疯的女主人也是真的?
曲家主子右脚才迈入屋里,一道身影飞快跪地抱住那条腿——
「曲爷,天香求您了,收天香为妾吧!天香一定会将您伺候得无微不至,呜呜……」
女人卑微地仆卧在男人的脚下,纤纤双荑攀住了男人小腿不放,梨花带泪,晶莹泪珠一颗颗像断线珍珠,不住地下坠。
「求您可怜天香自小失怙,身世飘零犹落窗外桃花,风雨无情打掉湖心,只能随湖水漂流,无依无靠……天香是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子骨又弱,呜……」
被唤曲爷的男人——曲无漪一袭黑衣,衣襬绣有银色大鸢,黑与银的对比,衬托他此时脸上的阴霾再合适不过了。他蹙眉的模样是连男人都怕的,何况是个弱女子。
他长脚一举,将名唤天香的女人踹开,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呀——」左肩挨的疼明明很轻微,她却能哭得好似那一腿踢掉了她半条命一般,身子抖如秋风落叶。「曲爷,您好狠……真的好狠……想您当初需要天香时,对天香百般珍视,天香一笑,您就龙心大悦,赏布料赏珠宝赏银两,现在天香艳容不再,您就不疼惜天香,要赶天香走了,是不是?好……天香也不是不明理之人,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弛,天香明白、天香明白。」抹干眼泪、抖着颤音,她自地上爬起,从木柜拿出早已准备多时的行李布包,往纤肩一扛。「天香在此拜别曲爷,愿曲爷身强体壮、福寿康泰,天香不能再伺候您了,您自个儿保重——」
盈盈跪倒前,曲无漪一弹指,她的身子便被左右上前揪住她手臂的壮汉给提了起来。
「想用这套老招开溜?门儿都没有。将她压回椅上!」
曲无漪长指推揉着自个儿额上的青筋,